中國現代茶藝,二十一世紀初十分注重表演形式,要求行茶人端莊大氣,姿態優美,動作具有舞台效果。後來茶藝大師們覺得「茶藝」的重點不應該在「藝」,而應該在於「茶」,茶藝這才摒棄了外在的表演形式,回歸到茶與茶味本身。
葉雅茗是後者理論的推崇者。她不喜歡日本茶道的一板一眼,而喜歡中國茶道的恣意隨性。
畢竟茶本來就是一種飲料,好不好喝,喝得舒不舒服才是正道。如何喝,想怎么喝,隨泡茶人的喜好而定。師法自然,道法自然,這才是茶道的真諦。
但推廣茶藝與茶道,讓更多人喜歡上它,還是得有其展示性。茶席布置要美,泡茶人與泡茶手法又如何不需要美呢?
因此她今日展示的,是帶有些表演性質的茶藝。集香館的茶博士泡茶時也如此。
前院大廳是展示茶藝與茶道的地方,面積太大就達不到效果,所以葉雅茗設計時只讓它的大小能容納三十多人。今日下帖子,人數也控制在這範圍內。有些接到帖子的人沒來,此時廳里只有二十二人,葉雅茗泡了三次茶,便將茶敬完了。
前兩次大家沉浸在茶藝的美中,可因鐵觀音沒有普及,葉雅茗拿出來的聞香杯、茶道組是第一次出現在人前,像裕寧長公主和樊郁這些真正愛茶的人見她使用這些東西,便有無數的問題想要問。
第三次時他們終於忍不住要問,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個茶具叫甚麼,是做什麼用的。
陸觀弈與葉雅茗新婚燕爾,這些天都在一起,他喝過葉雅茗泡的不少茶。
聽第一個人提出問題時,他就出聲道:「大家見諒,茗兒泡茶的時候是不說話的,她說這樣不乾淨。大家有問題,等她泡好茶再問吧。」
大家聽第一句話時還有些微微的不喜,覺得葉雅茗是不是在擺架子,可聽到說「不乾淨」時,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可不是,泡茶的時候說話,唾沫橫飛,這樣的茶除了自己,誰敢喝?
樊郁和談軒對視一眼,又迅速地轉過頭去,心裡暗暗打定主意短時間內不跟對方一起喝茶了。
葉雅茗泡完最後一道,讓侍女給剩下的人端去,這才讓大家提問,開始給大家講解起所提的問題來。
最後她道:「我們茶館的茶博士都是我親自培訓的。他們泡的茶都不錯,泡茶的用具與其中的道理,我都給他們講過。大家之後還有什麼疑問,可以找他們慢慢解答。」
「現在,我給大家展示黑茶行茶法。」
說話間,白蕊與綠萼把以紫砂壺為主泡具的茶具換了上來。桌上的插花也換了。屏風後的音樂也由古箏變成了古琴。
隨著葉雅茗行下茶禮,台下眾人再一次沉浸在茶藝的美里。
黑茶與鐵觀音不同。從葉雅茗從閩州回臨安,再把鐵觀音送出來,大家拿到這種新茶已有一段時間了。雖然大家的泡茶手藝不得法,也沒有什麼聞香杯、茶道組這些新茶具可用,但這茶大家已經不陌生。
黑茶則是從未接觸過的茶,只存在於傳說之中。而朝廷對它的重視與陳震等人的推崇,讓大家對它極為好奇。
因此三次茶一泡完,大家喝完這茶,品嘗過跟綠茶、鐵觀音完全不同風格的茶味,就有人忍不住發問:「陸夫人,這茶味道如此甘甜醇厚,怎麼竟然有人說它是用比粗茶更差的茶原料製成的?這話不是真的吧?」
「不可能。」談軒現在已快成葉雅茗吹了,立刻反駁道,「聽到這種話,我特意買了粗茶嘗過,那茶跟這黑茶完全不一樣。粗茶完全沒法喝,黑茶卻是我的最愛。」
作為好兄弟的樊郁立刻鄙視他:「昨日你還說鐵觀音是你的最愛呢。」
「昨日最愛鐵觀音,今日最愛黑茶,沒毛病。」談軒下意識跟他鬥嘴。
「你倆都給我閉嘴。」裕寧長公主凶道,「聽雅茗說話。」
倆好兄弟立刻閉嘴。
葉雅茗笑道:「那傳言說的其實沒錯。黑茶確實是用老葉老梗制的。當時我做這茶,也是想著粗茶味道不好,是不是還能有更好的法子把茶製得好喝一些。最後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把茶製成這樣。因此這茶並不貴,只比粗茶的價錢貴一點點,貴那一點也是因為製作工藝繁複,比較費時費力。」
大家一聽這話就糾結了。
在座的無不身份高貴,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一道普通的茄子都能用幾隻雞十幾道工序烹製才能上桌。這會兒叫他們喝老茶葉老茶梗製成的、老百姓都買得起的茶,那實在是太掉身份了。
可要捨棄它也不容易。在場的有不少人一口就喜歡上了這茶的甘甜醇厚順滑。
葉雅茗笑道:「這茶是我三年前制的,當時也沒想過有許多人喜歡它。現在大家既喜歡,我會制一些好原料做的黑茶以供大家品嘗。」
眾人大喜:「那真是太好了。」
談軒卻等不及,問道:「現在這種茶陸夫人你手上有吧?能不能賣一些給我?」
葉雅茗搖頭:「當時就心血來潮制了一批。因為這茶十分特殊,跟綠茶和鐵觀音不一樣,特別耐貯存。只要放置得當,放個十年八年都不會壞,還越存味道越好。」
「當時我制了一批,覺得量足夠我喝好多年了便停了手,後來沒再制。因此現存的量不多,不足以放出來售賣。為了讓大家都能品嘗到它,我打算放在這茶館中用,大家喜歡的就來這裡喝。鐵觀音也是。等明年春茶出來,鐵觀音和黑茶都會有少量上市,到時候一定通知大家。」
大家一聽還能再喝到,且鐵觀音這裡也有,倒也感覺不錯。
量不多,如果葉雅茗直接售賣,在座的沒幾人買得到。買不到的想喝還得去求人,而買到的卻不捨得拿出來給別人喝,到時候必須有矛盾。
倒不如留在茶館裡一泡茶一泡茶地賣,細水長流,大家都能品嘗到,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