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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初雪

2024-08-18 15:24:10 作者: 荔霧
  「哥?」

  「嗯。閱讀��

  「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宋歷驍懶洋洋地朝冰箱走近,「你還沒拿好?」

  「要喝什麼?」

  「你給我拿?我就要冰的蘇打水就行。」

  男人搭在冰箱門邊的手收回去,片刻後扔了瓶蘇打水出來,宋歷驍一抬手穩穩接住,「謝了。」

  「拿了東西就走,別在這兒吵我。」

  「你一直杵在那兒幹什麼呢。」宋歷驍納罕地擰開瓶蓋。

  立櫃式的冰箱門一擋,他就只看得見宋淥柏沒被擋住的半個側影,以及伸出來握著冰箱門的右手,臉和正面是看不見的。

  奇奇怪怪。

  這麼想著,他往前又走了一步。

  忽然,宋淥柏身形微動,稍稍後仰轉過臉漠然地看過來,眉眼間隱隱壓著不耐,就差把「怎麼還不走」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行行行,不打擾你沉思。」宋歷驍舉手作投降狀。宋淥柏脾氣本來就不好,他多問幾句是出於關心,可人家不一定領情啊。

  他撇嘴,仰頭喝了口水,抬腳出去了。

  …

  極度安靜的環境下,背後冰箱製冷運行的機器聲似乎隱約可聞。

  甄杳一動也不敢動地踩在面前男人的腳背上,被他攬住後腰才得以站穩。一隻手扶著冰箱門,一隻抓緊他的手臂。

  躲在冰箱門後聽他們說話時,她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剛才他們誰也沒注意到宋歷驍來了,直到聽見那一聲「哥」的時候才如夢初醒。宋淥柏把僵硬得像根木頭似的她一把抱起來,讓她踩在他腳上,被打開的冰箱門完完全全地遮擋住。

  ——只要宋歷驍不繞到冰箱正面來,就不會看到她在這裡。

  甄杳慶幸廚房是這樣的布局,可是又時時刻刻神經高度緊繃,害怕宋歷驍會過來,始終提心弔膽。

  畢竟聽聲音,他們真的隔得很近。

  所以在宋歷驍抬腳靠近的時候,她抓著宋淥柏的那隻手頓時越發用力且僵硬,他攬在她腰後的手輕拍幾下安撫。

  直到聽見宋歷驍遠去的腳步聲,她都還遲遲不敢放鬆下來。

  「人走了。」宋淥柏似乎極輕地嘆了口氣。

  甄杳忙不迭從他腳上下來,「你先別說話……萬一他沒走遠或者返回來聽見了怎麼辦?」

  「這次不會聽不見。」他抱著她往後退了兩步,一把將冰箱門關嚴,大手覆在她背上,「後背冷不冷?」

  「不冷。」她搖頭,訥訥地問,「哥哥,你腳疼嗎?」

  「你說呢?」

  她一窘,「對不起踩疼你了,可能是我最近長胖了吧……」

  「就憑你這輕飄飄的重量?放只貓在腳上都比你重。」宋淥柏涼涼道,鬆開她走到一邊接了杯熱水,指腹貼在杯壁上試了試溫度才遞過來,「喝了。」

  甄杳也不敢再提要喝涼水的事,因為現在冷靜下來之後才發現後背確實有些涼颼颼的,一時也沒能暖和起來。

  現在每天要做的事情這麼多,她可不能讓感冒發燒誤了事。


  喝了幾口熱水之後身上立刻暖和起來,她轉身要把杯子洗乾淨放回去,卻被宋淥柏一把接過去。

  「不喝了?」

  「不喝了。」

  話音落下,他仰頭幾口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吞咽的動作使修長的頸部線條顯得格外性感。

  甄杳躲躲閃閃地收回視線,想到了剛才那個才剛開始就被打斷的吻,而內心深處對此的第一感受竟然是覺得可惜……

  其實雖然現在還放不開,但她並不討厭這種親密的接觸,會讓她確信自己之於宋淥柏是特殊與唯一的存在。

  一想到過去對「宋淥柏喜歡的那個人」的排斥與介意,她尷尬的同時又會忍不住竊喜。

  她害怕自己不能再擁有他的那份「特殊」,但實際上一直只有她一個人擁有這種過這種特殊對待。

  「傻笑什麼?」冷不防的,男人伸手托住她下巴,指腹揉了揉她的臉頰肉。

  甄杳驀地回神,趕緊抿了抿唇管理表情,不肯承認,「我沒笑呀!」

  說完,她退後躲開他的手,猶豫片刻後問他:「哥哥,如果我們剛才那樣被歷驍哥哥看到了,該怎麼辦?」

  雀躍的小心思慢慢冷卻下來,理智與謹慎重新回籠。

  「哪樣?」宋淥柏忽然伸手抱起她放在流理台上,俯身有些用力地吻了她幾下,氣息驀地就亂了,「這樣嗎?」

  一切都讓人毫無防備,甄杳磕磕巴巴地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在和你說正事呢。」

  「我正在做你說的那件正事。」

  話音剛落,他再一次吻了下來,這回沒人再打擾。

  這是他們這一周以來最親密的一次接觸。

  一吻結束,宋淥柏把人抱進懷裡,讓她頭靠在自己的胸口。他一手搭在她腦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慢慢平復呼吸。

  「平時別吃那麼少。不僅要長肉,還得再長高一點。」

  這樣低頭的時候不會太費勁。

  懷裡的人沉默幾秒,瓮聲瓮氣的聲音傳出來:「我已經過了十八歲了。」

  「嗯?」

  「通常情況下,已經不會再長個子了。」

  「……」

  「哥哥,你是覺得我太矮了?」

  聽得出來小姑娘有點不解,大概還有點委屈,沒明白他提起這個的意思。

  宋淥柏仰頭稍微活動一下脖子,淡淡道:「怪我長得太高了。」

  身高的話題到此不了了之。

  甄杳不敢在這裡多待,提出要兩個人一前一後分別上樓,宋淥柏表示不贊同。她頓了頓,低聲說:「剛才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發現了就攤牌。」他神色不變。

  「那——」

  「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宋淥柏靜靜看她一眼,平靜地阻止了她還未出口的不安,「我說過,一切交給我。」

  此時此刻,他仿佛在她身後設下了一道屏障,不僅是給她安全感……也是不讓她尋找退路。

  莫名的,甄杳就有了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他看上去並沒有表面那樣平靜,而這份不安定的情緒又怎麼也不像是擔心他們的事徹底曝光。


  她垂眸點頭,舔了舔唇道:「那我上去睡覺啦?」

  「嗯。」

  「哥哥晚安。」

  「晚安。」

  甄杳轉身走出廚房,為了減少一點上樓的動靜,她沒去乘電梯,而是放輕腳步默默從樓梯上去。

  四層樓的階梯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足夠她想清楚一些事,當然也可能是這些事一直沒讓她動搖過。

  從前被好朋友們攛掇著寫那封情書的時候,她對同校的程遲的確是有著朦朧的好感的。但那種好感現在看來更像是對優秀的人的欣賞傾慕,並不是因特定的某個人而存在。

  宋淥柏對於她來說,就是這樣特定的存在。這種美好而朦朧的情感,自始至終都是因為他才破殼發芽。

  除了對宋家其他人知道這件事的擔憂,她沒什麼可動搖的。

  周末結束,甄杳又開始一件件完成清單上需要做的事。

  周一到周五時而忙碌時而輕鬆,周末與之前相比卻更忙碌了——她開始從早到晚都待在畫室,老宅離畫室也不算近,於是周六的時候順利錯過晚餐時間,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傭人匆匆忙忙把飯菜再熱一次,周惠看著她喝熱湯暖身的時候心疼得不行,「怎麼不早點兒回來呢,這樣胃怎麼受得了呀!」

  「想一口氣把手裡的畫給畫完,不知不覺就遲了一點。」甄杳揉了揉鼻尖,「不過回來的時候喝了林叔去李記買的熱粥,沒有不舒服。」

  「在路上湊合也不是辦法呀,你這麼辛苦,飯還不好好吃,那怎麼行。」

  一旁的司機老林適時地接話道:「夫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宋少常住的一套公寓應該離畫室是最近的。」

  「得了吧,我哥他哪兒那麼多常住的住處,住得過來嗎。」宋歷驍拆台道。

  周惠瞪他一眼,問老林:「開車過去多久?」

  「十分鐘左右。」

  「這麼近?那正好,以後杳杳周末結束得遲的話就去他那邊,中午也去那邊吃飯。」周惠立刻拍板決定,「杳杳,那邊傭人做的飯菜如果不合你胃口,就讓老宅這邊的過去。反正我跟你叔叔吃什麼都行。」

  甄杳心裡又驚又喜,臉上卻努力控制著不表現出來,「不用了惠姨,我也吃什麼都可以,不用讓傭人特意過去。」

  見提議被採納,老林笑了笑,惦記著一會去給宋淥柏匯報一聲。

  ……

  第二天到畫室的時候,甄杳很想發消息問問宋淥柏晚上會不會來接自己一起吃飯,但又怕耽誤他工作應酬,最後還是把手機又放回了包里。

  中午她回他的公寓吃了午餐,順便還午休了半個小時。醒的時候宋淥柏恰好發來消息,照例問她有沒有好好吃飯,飯後休息沒有。

  她一五一十答了,精力充沛又鬥志滿滿地被司機送回了畫室。

  下午甄杳在洪老先生那裡接受了一番指點,結束後自己一個人在畫室里默默消化。

  洪老先生說她復明後的作品和從前不一樣了,靈氣比技巧更招眼,融匯了她自己對事物的感知,只是有些地方體現得有些生硬。

  其實她自己對這一點也有感覺。失明的那段日子裡她感知事物主要通過嗅覺與觸覺,這讓她留意到了很多以前不曾發現的特質,為她打開了另一扇門。現在復明了她想用畫筆或多或少地表現出來,卻還不能和技巧很好地結合。


  不過在被洪老先生指點一番後,她現在有了點豁然開朗的感覺,急於想要嘗試和驗證。

  這一折騰又到了夜幕昏沉的時候才停筆,甄杳暈忽忽抬眸一看表,看見時針已經指到「6」,趕緊起身匆匆收拾畫具,拿著手機踏出畫室時又發現有好幾通未接來電,全都是宋淥柏的。

  驟然到了寒冷的室外她冷得不行,哆哆嗦嗦地正想回電話給他,視線卻忽然一頓。

  幾米遠的大樹下,穿著黑色長大衣的男人正站在那裡,靜靜地望著她。

  路燈光暈沉沉,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與目光,投下的影子格外修長。

  「哥哥。」甄杳睜大眼小聲喃喃,雪白霧氣從唇邊擴散,下一秒朝他歡快地小跑過去,這一次喊出口的聲音響亮了許多,「哥哥!」

  宋淥柏大步走過來,一把將她抱住,甄杳腳尖都差點離了地。

  「是你來接我呀!」少女眼瞳的淺棕色明亮溫暖,像盛著一汪燈火,讓人看一眼就深陷,從此萬劫不復。

  他眉眼略帶笑意地「嗯」一聲作為回應,「不是我來,還會是誰來。」

  「是不是你讓林叔提議的?」

  「還不算笨。」

  甄杳眉眼彎彎地接受「誇獎」,心裡比喝一碗熱湯還要暖和。

  眼看著他帶自己朝停在一邊的車走過去,她忙將人拉住,「哥哥,你餓嗎?」

  「不餓。」

  「那我們散步回去好不好?」

  「不行。」男人蹙眉,「氣溫這麼低,你還沒吃飯。」

  「走路也很快的,真的!我現在還不太餓,運動了消化一下,一會才能吃得多一點呀。」

  宋淥柏微微眯眼,看著她,「打什么小主意?」

  「沒什麼。」她竭力無辜地睜著一雙杏眸,誠懇地望著他,眼睛裡幾乎寫滿四個大字:求求你了。

  他定定地注視她幾秒,緊蹙的眉心擰得更緊,出口卻是妥協的話,「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好!」少女立刻粲然一笑,讓他心口驀地軟下去,又不免頭疼。

  兩人沿著人行道朝安靜的住宅區走,期間經過熱熱鬧鬧的廣場和霓虹閃爍的無數燈牌。無論周圍是怎樣的景象,衣袖相疊處的兩隻手始終緊握。

  寒風凜凜,甄杳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她今天出門前看了天氣預報,說今晚大概率有雪。如果真的下雪了,那這就是潯城今年的初雪,是她想跟宋淥柏一起看的那場雪。

  但是此刻和他一起並肩走在街上,她突然覺得下不下雪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哥哥。」甄杳忽然叫他。

  身側的男人轉過頭,垂眸時的目光映入霓虹與街景,多了許多煙火氣,「嗯?」

  「我——」

  忽然,一點冰涼落在鼻尖上。

  未出口的話音戛然而止。甄杳愣住了,抬手摸了摸鼻子放到眼前,還沒來得及看清,同樣的觸感又落在了眼睫上。

  接著,她看到一點晃晃悠悠的白在男人立體的眉骨上降落、融化。

  ……下雪了。

  周圍響起行人的議論聲,倏忽間那聲音又遠去。

  甄杳驀地踮起腳,吻住了男人唇上將化未化的那片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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