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點螢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她哭到恍惚間世界都是暈暈晃晃的,分不清眼前站著是誰,跟要斷了氣似的,緊接著就被一股溫暖的氣息籠罩住,抱在了懷裡。閱讀
化妝間沒有外人來打擾,程殊想給她擦淚水,卻被滾燙的淚珠給砸在了手背上,連帶他的心臟仿佛被無數針扎般的刺痛起來,生平頭一遭感覺到,被人這般愛護心疼,是這種滋味。
他沒有繼續用手去擦,而是低頭用前所未有的溫柔力度,慢慢將她的淚水吻去。
江點螢哭累了,才將淚痕的臉蛋窩在他脖子處,也不管會不會將襯衫弄濕透,聲音哭到細啞:「殊殊……」
以前感情最好那段時間,她私下就喜歡這樣叫他,說是枕邊人最親密的稱呼。
程殊聽見這聲,眼底微潮,知道是他的點點回來了。
「我在,我在。」
「顧青霧說,你兩年前提出條件讓鍾汀若不要來騷擾我……賠了半個身家進去,你是傻子嗎?我那時候都執意要跟你分手,你就不怕自己到頭來人財兩空?」
江點螢之前一直以為她是跟程殊分手了,才落得個清淨。
所以兩年來都沒心沒肺的參加各大戀愛綜藝節目,遇到合眼緣的男人就撩,完全不顧及程殊是怎麼想的。時間久了,也徹底斷了能舊情復燃的念頭。
她不知道原來程殊最後一次幫鍾汀若,不是為了還念及舊情,而是為了她。
江點螢心底那些隔閡,瞬間被抹去,心疼極了,只能聲聲控訴著他:「你真是好欺負死了。」
程殊任由她打罵,等激烈的情緒發泄夠了,才將那纖長的手指扣在掌心裡,一開口,嗓子沙啞的可怕:「以後我們好好的,點點,你讓我愛上你了……別不要我。」
江點螢貼著他的臉,聲音里努力壓著一絲輕顫道:「在我心底,你永遠都是那架飛機上初遇到的真命天子,是我從暈眩黑暗中醒來,第一眼見過的……這世間最溫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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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汀若的葬禮,鍾家那邊沒有大事操辦,選擇在一個合適的日子低調舉行,期間也有邀請程殊出席。而最終葬禮當天,並沒有看見程殊的身影出現。
是由程家司機,給鍾夫人送了一份禮物,裡面是鍾汀若十八歲時的照片。
那時的她黑色直發剛過肩頭,穿著白襯衫和百褶裙,雙腿很細,站在梧桐樹下迎著陽光笑,漆黑的眼睛乾乾淨淨,還沒有沾染上一絲世俗的利益。
這是當年程殊愛上的鐘汀若。
可惜這樣的鐘汀若是短暫的,如同會白色茉莉花,花香濃,卻開一次後,永遠凋謝了。
……
鍾汀若為什麼會走向絕境,顧青霧在與江點螢打電話時,一語道破真相:「她掌控不了自己的欲望,才會被欲望反過來吞噬。」
她身為鍾家不受寵的女兒,年少時被謝家選中聯姻,才改變了原本的命運。
後來就算擇偶上不盡人意,但是有謝闌深做靠山,與程殊死心塌地愛著,鍾汀若這一生,會比不少名媛都幸運。
她可以盡情發展自己的事業,想取暖時,隨時都有一個站在原地的男人等她。
可偏偏鍾汀若得到的越多,就越掌控不了自己的欲望。
顧青霧心想,鍾汀若在開車撞橋時選擇將最後一通電話打給程殊,應該是後悔親手將曾經那個最美好的自己,一步步地變成了利慾薰心的女人。
江點螢在電話里說:「可能人各有志吧,同樣是家族裡失寵的那個,寶貝你就有骨氣,寧願在娛樂圈混口飯吃,也不願意在顧家做個任人擺布的名媛……而鍾汀若卻迷戀上了家族帶來的權勢。」
顧青霧懶散地躺在椅子上,換了個語氣說:「想要占家族利益的便宜,可不是容易的事,起碼直接喪失了婚姻選擇權,以後誰敢亂婚配我的小鯉兒,非得剝了他一層皮不可。」
「賀總沒這個膽子吧?」
「他那群兄弟,但凡有個兒子的,都心心念念著想跟小鯉兒訂娃娃親……上次謝闌深差點就把賀睢沉給說動心了。」
謝家有對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像父親,性格的話還小,沒有定型。
而賀睢沉格外偏愛謝闌深的長子,還有意教他書法,感覺跟在從小培養女婿似的。
顧青霧回頭直接打消了賀睢沉的念頭,理由簡單粗暴:「謝家雙生子,大的那個性格安靜,說話做事小小年紀就有一套章法,以後多半是會被養成寡淡的性子。而小的那個性格霸道,太會爭寵了……逢人就說他是謝闌深最寵愛的孩子……」
「哥哥,日後謝闌深的兩個兒子為了爭繼承權兄弟反目,他們的目標都會是小鯉兒。」
有賀家鼎力支持,手上就多了一份爭權的籌碼,這麼簡單的道理,顧青霧都懂,何況是賀睢沉呢。
他當天就婉拒了謝闌深的聯姻提議,甚至斷絕了這個念頭:「你家小觀音太招人喜歡,如果聯姻也未必不行……我大哥有個親生兒子,正好跟你女兒年紀相仿。」
謝闌深那時正在泡茶,聽到這話,修長冷白的手指頓了兩秒,直接將茶水給倒了,薄唇溢出的語調是一貫的低淡平靜:「出門左轉,不送。」
他們私下這個圈的,誰不知謝闌深是耗費心血去養育這個女兒?
在小觀音三歲前,就給她選好名師啟蒙,在教養這方面,比起賀睢沉對小鯉兒是百般寵愛,謝闌深對女兒溫柔中帶著嚴厲,偶爾還被人私下調侃。
日後,謝家指不定是哪個小祖宗上位呢,成為謝闌深的繼承人。
……
顧青霧跟江點螢聊了一個多小時才掛電話,她重新拿起旁邊的劇本,纖細手指捲起,正當要往下看時,化妝間那邊的門咯吱了聲,被什麼輕輕推開了。
她濃翹的眼睫輕抬,淡淡視線望去,只見穿著紅裙子的小人兒慢吞吞地在門邊,探出腦袋兒,烏黑的大眼睛圓溜溜的,看到顧青霧,小嘴巴微張:「嘛?」
那奶音兒,都能把顧青霧心坎叫得發軟,連忙起身去抱她:「你怎麼來了呀?爸爸呢?」
門外,是一身黑西裝的嚴述帶著來的,笑著解釋:「賀總有公事脫不開身,讓我來接您。」
「我還有一場鏡頭要補,要等到五點半。」
「沒關係的,那我先不打擾夫人。」
嚴述把孩子送到就識趣離開,走到橫店外的車上等。
顧青霧抱著女兒走回化妝檯,精緻妝容的臉蛋揚起很溫柔的笑,先是親了親這個小人兒,又摸腦袋:「有沒有想媽媽?」
小鯉兒最近會認人了,模仿能力也很強,見被親,也嘟著嘴巴學著去親她:「嘛……」
顧青霧眼睛彎起笑,手心揉了揉這個可愛的臉蛋:「你這個小人兒,只會叫媽媽呀?叫一聲爸爸好不好?」
小鯉兒歪著腦袋思考半天,烏黑的眼珠子會轉,顯然平時在家賀睢沉就只是叫她叫媽媽,沒教過叫爸爸的,還不知道該怎麼讀音。
顧青霧沒有再看劇本,耐心地教了她半個小時。
小鯉兒學的快,肉乎乎地小手臂抱著媽媽脖子,小嘴巴慢吞吞地吐字:「巴……巴」
顧青霧獎勵地親她一口,溫柔誇讚道:「媽媽真的太喜歡你了,好聰明呀。」
小鯉兒嘟起嘴巴,也學著去親媽媽的額頭:「吧唧。」還給自己配音。
等到了要拍戲補鏡頭時,攝影棚里的工作人員都已經做好準備。
顧青霧就將孩子交給駱原抱:「幫我看會。」
駱原家裡都有二胎了,抱小鯉兒卻僵硬的不行,怕磕碰到哪裡,回頭讓賀睢沉給殺了。
「早點拍完啊,我搞不定啊……」
事實證明,小鯉兒是見人都給抱,安安靜靜地趴在陌生叔叔的懷裡,從門縫敞開的地方,去看媽媽拍戲時候的樣子,偶爾小奶音哇的一聲。
駱原仔細看這個小人兒,發現跟顧青霧長得可真像啊。
連興趣愛好也遺傳麼,才一歲不到就對拍戲格外感興趣,想到這,他挑眉,逗弄了下孩子的臉蛋:「喜歡看你媽媽拍戲嗎?要不……你也表演個哭戲?」
小鯉兒聽不懂什麼意思,但是她有潔癖,是賀睢沉從她出生開始因為過度保護被養成的。
平時除了給媽媽親外,很不喜歡被人碰臉蛋的。
駱原好死不活的輕按一指,瞬間就把小人兒惹得兩眼汪汪,委屈巴巴地哭:「嘛嘛……」
半個小時後。
顧青霧拍完戲,將哭得鼻子都紅的女兒抱在懷裡哄,旁邊,駱原有十張嘴巴都解釋不清了,只能哀求著說:「回去千萬別告訴賀總啊,我把他女兒惹哭了。」
「原哥你不用緊張,小孩子哭一哭有利身心健康。」
顧青霧倒是沒脾氣,反過來安慰心驚膽戰的駱原:「你碰她臉才會哭就對了……在家裡,小鯉兒是不讓任何人輕易碰臉的。」
駱原:「她這么小,是不是已經知道長大會生得一張美人臉啊?」
這么小,就過度愛惜上了。
顧青霧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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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述的車已經在橫店外久等,五點半一到,顧青霧用薄毯包裹住女兒,身邊還有幾個保鏢用黑傘護著,上車之前,暗處偷拍的娛記是連她穿什麼裙子都沒機會看到。
車上溫度調到不冷不熱,顧青霧等坐穩,才動作輕柔地將薄毯掀開,小鯉兒從黑暗中到光明,也不帶怕的,看到媽媽後,眨了兩下眼,一下子就笑了。
顧青霧跟著笑,把她換個手勢抱,而副駕那邊,嚴述說:「夫人,小鯉兒的奶瓶就在您旁邊。」
算下時間,是到了要補充能量的時候了。
顧青霧隨手去拿,誰知在旁邊一堆的物品里,被她發現有個粉色蕾絲的內衣胸帶,很明顯就不是她的。
氣氛瞬間凝固了般,嚴述看到這個也嚇一跳:「怎麼會有這個!」
顧青霧估摸著已經有半個月沒跟賀睢沉見面了,如今在他的車上發現這個,眼睫下垂,先是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眼,紅唇的弧度帶著陰陽怪氣:「你家賀總在外的生活很豐富啊……」
嚴述感覺到了脖子涼颼颼的:「夫人,我發誓賀總平時都有守身如玉。」
顧青霧不聽他繼續說,側頭看向車窗外,過了會,才出聲:「這個粉色蕾絲是誰的,你家賀總要是解釋不清……我一併株連九族,你也清白不到哪裡去,說出來的話能信麼。」
嚴述無辜躺槍:「……」
「現在還有四十分鐘的路程,你最好坦白從寬,一個都別放過,告訴我這半個月都有哪個女人上過賀睢沉的車?」
「夫人,真沒有。」
顧青霧給他棄暗投明的機會卻不要,也懶得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