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霧新劇殺青後,沒有住回賀家祖宅休假,而是選在了她婚前的大平層公寓裡。
沒有人氣的公寓空置許久,入住時還得費一番心思布置下,於是她帶著小鯉兒,去商場換了天鵝絨的沙發和毛毯,又添了不少毛茸茸的玩具、精緻的餐具以及不少鮮花。
將手機里的購物清單每一件東西都買上,顧青霧才覺得公寓溫馨不少,她心滿意足地把一家三口的茶杯擺放在玻璃柜子上,眼眸彎起,看了幾許又拿手機拍照發給賀睢沉。
廚房外,小鯉兒抱著洋娃娃來找她,奶音慢吞吞地說:「媽媽,喝,酸奶。」
顧青霧收起手機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很溫柔耐心地問:「重新跟媽媽說一次好不好?你要喝什麼?」
小人兒性格有點懶,以前要什麼,只要喊聲爸爸。
賀睢沉就能讀懂女兒的需求,漸漸的,也使得她這個年紀就沒有什麼表達欲,想喝水,別家小朋友會說:小嘴巴好渴呀,爸爸媽媽我要喝水。
小鯉兒只會仰小臉蛋巴巴的看著你,簡單的來一個字:「渴。」
顧青霧意識到這點後,都會儘量跟她多溝通,慢慢地引導著。
小鯉兒將臉蛋貼在洋娃娃胸口,歪著腦袋看媽媽好半天,似乎在思考問題,最後大眼睛露出微微茫然,慢吞吞地繼續說:「爸爸說寶寶上午可以喝一瓶酸奶……」
這是把賀睢沉說的話,給牢記在心裡了,方才來提醒顧青霧要給她酸奶。
「好的,媽媽知道啦。」
顧青霧獎勵似的親她額頭一口,起身去冰箱拿,發現沒有兒童酸奶了,便轉身對小人兒說:「我們出門一趟吧。」
公寓樓下就有個便利店,她連衣服都不用換,只要戴個黑色口罩,隨手扎了個慵懶的丸子頭,只露出一雙漂亮漆黑的眼睛,然後牽著小鯉兒的手就這樣出門了。
等電梯時,顧青霧拿出手機回工作群的消息,過了會兒,進電梯又下樓。
在走到明晃晃的大廳時,小鯉兒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奶聲奶氣地說:「是哥哥。」
顧青霧眼中露出困惑,循著小人兒指向的地方,只見一個身材纖細的清麗女人牽著穿背帶褲的小男孩站在不遠處,仔細瞧兩眼,才發現是喻思情。
許是也聽見聲音,喻思情轉頭望了過來,表情許些意外。
半個小時後。
在小區樓下的公園裡,喻家梵帶著小鯉兒坐在長椅上喝酸奶,而顧青霧和喻思情正在幾步遠的地方閒聊著,誰也沒想到會這麼巧,住到了同個小區同個樓層的隔壁公寓裡。
「聽說,你一個月前就從賀家別墅搬出來了?」
「嗯……梵梵想繼續留在泗城生活,我只是能擱淺去紐約的安排,先等他慢慢接受再看情況。」喻思情在搬出賀家別墅就訂好了飛往紐約的機票,可是孩子不願意走,這裡有他的家人。
喻思情心底很清楚,在喻家梵的世界裡,爸爸和二叔永遠是排在第一位,其次才會是媽媽。
她別無選擇,只能先留在泗城繼續生活,便拿出積蓄在這個小區買下了公寓居住。
聊天中,顧青霧沒有提起過賀雲漸半句,這倒是讓喻思情輕鬆不少,微笑著繼續說:「梵梵昨晚還念著想妹妹,以後住得近,也有個伴了。」
這話不假,到了傍晚時分,顧青霧要動手準備晚餐,小鯉兒就自動去隔壁找哥哥玩了。
等賀睢沉下班回來,一進門,見溫馨寬敞的客廳里沒有女兒身影,他擱下西裝外套,先去主臥和兒童房看看,在公寓找了一圈都沒看見,便去廚房看著非常忙碌的顧青霧,溫和的語調暗示問她:「老婆,你出門買菜,是不是把什麼忘記帶回來了?」
隨即,他視線掃到顧青霧煮好了孩子吃的蛋羹,又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話還沒重新收回,見顧青霧關掉火,轉身過來說:「啊?我錢包和手機都帶回家了呀。」
賀睢沉手臂伸過去自然地摟住她的腰,順勢也接過那盤新鮮出爐的青菜,味道怎麼樣不知道,至少賣相是可以的,他擱在台前,低頭去親的空隙里說:「女兒呢?」
顧青霧這才反應過來他找什麼,紅唇彎起弧度說:「好啊……一回家找的是女兒不是我,看來我這個原配是離失寵不遠了。」
「女兒的醋也要吃?」
「我就吃……」顧青霧白皙指尖揪著他的領帶,慢慢的繞著,就跟纏進了男人的心裡,那雙過分漂亮的眼睛有笑,連眼尾都含著若有似無的情:「你要是不哄好我……今晚就別想見你女兒了。」
賀睢沉挑起修長的眉,下一秒,將她抱到主臥去好好哄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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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夜色完全暗了,顧青霧是清醒的,趴在大白枕頭上懶得動,耳朵聽著賀睢沉在床沿窸窸窣窣穿褲子的聲響,過了會兒,他開始整理主臥的狼藉,將垂在地板的被子和枕頭都歸於原位。
在小鯉兒出生後,兩人親密時都會選在四下無人時,會拉緊窗簾,不透光的。
顧青霧伸了個懶腰坐起身,烏濃的長髮纏繞著雪白手臂,而她抱著枕頭,盯著男人挺拔修長的身側輪廓:「喻思情住在我們隔壁公寓……」
賀睢沉許些意外轉頭看她,語調偏低沉道:「她不是帶走梵梵出國了?」
「梵梵不願意離開。」
顧青霧打了個哈欠,白皙的腳從床沿滑下來,輕輕地碰著賀睢沉的膝蓋:「你大哥心理上的病能好嗎?」
賀睢沉眼神落在她腳背上,秀翹精緻,肌膚像是被暖黃的光暈給灑下一層柔和的光。
她身上每一寸地方都是完美的,帶著致命的蠱惑力,沒有刻意去引誘也撩撥得男人微癢,主動地俯身靠近,嗓音低語:「那要看他願不願意被治好。」
比起賀睢沉三歲時親眼目睹父母車禍雙亡,成為家族的一枚棄棋。
賀雲漸心理上承受的壓力不比弟弟少,因為幾乎是年少時開始就被賀語柳病態的掌控著,偏偏賀家的男人都不是逆來順受的,在這樣壓抑人性的環境下,只會誕生出極端的性格。
所以他在成為賀家掌權人之前,心思縝密策劃的第一件事就是架空賀語柳的權勢。
要是換賀睢沉奪權篡位,還不需要什麼藉口。
但是賀雲漸需要,他是賀語柳嘔心瀝血培養起來的繼承人,倘若沒有個合情合理的藉口,只會會引起家族的眾怒。
喻思情的存在,以及那個孩子,就是賀雲漸最完美的擋箭牌。
……
顧青霧聽他語速極慢地說著內情,將腦袋枕在男人膝蓋上,眨眨漆黑的眼睛問:「你是什麼時候識破你哥哥的計謀?」
「當年我接管家族之後……」賀睢沉察覺到賀雲漸在車禍前在家族企業里都做了什麼,於是不動聲色地,替他掃清了名單上的一些阻礙,待他昏睡多年甦醒後,剩下未完成的事,都交了出去。
不是賀語柳逼他退位那麼簡單,反而是賀睢沉在利用賀語柳來完美脫身。
換句話說,倘若不是那場陰差陽錯的車禍意外,賀睢沉會繼續待在他的南鳴寺里避世,根本不會捲入賀家這場爭權奪位的紛爭里。
顧青霧將臉蛋貼著他手掌,說話聲如同在呢喃般問他:「那當年……我不讓你走的話,會走嗎?」
「不會。」賀睢沉當年將選擇權給了顧青霧,如果她是選擇將玉牌還回賀家,他會繼續留在南鳴寺里,起碼等顧青霧被顧家接回去後,才可能會離開。
如果沒有她留下玉牌,賀睢沉就會晚上一段時間去紐約,也救不下割脈自盡的喻思情。
那樣的話,賀雲漸的心病就沒得根治,這一系列的事如同蝴蝶效應,缺了哪環都不行。
顧青霧想了想說:「你不在乎什麼家主之位,也不在乎賀家是誰掌權……即便是上位,也不會被你姑姑用親情綁架,所以當初你勢必要打破世代不與延陵顧姓的子女通婚這條祖訓,也無人能阻止的了。只是哥哥,我現在都沒想明白,你是怎麼說服老族長的?」
賀睢沉修長的手指在她眉眼間划過,並不急著解答,眼底浮現出似有似無的笑意。
顧青霧是耐不住的性子,裝著小情人的語調喊他:「賀總?」
賀睢沉的食指壓在她滑嫩的唇間,不輕不重的,揉著會兒才出聲:「當初賀雲漸昏迷不醒,梵梵至今沒有認祖歸宗,我告訴老族長,賀家要壞我姻緣的話,我棄了賀姓,入贅到顧家去做兒子。」
那時賀睢沉給老族長兩個選擇,是破了這個祖宗定下的舊規矩,還是他改姓顧。
這件事老族長從未跟任何人透露過,哪怕是賀語柳都不知他是用這個,拿到親筆婚書的。
顧青霧愣了幾秒,下意識地說:「哥哥,你這樣不在乎家族……老族長還讓你當任新族長?」
「因為我跟老族長做了場交易,只要能娶你進門……我這輩子都會守在賀家。」
賀睢沉不會再跑到寺廟裡去避世,做個與世無爭的悠閒公子哥,他會守在這祖祖輩輩生存的地方,擔任起家族的繁榮昌盛,直到跟顧青霧一起年邁老去。
老族長顯然是有先見之明的,在賀雲漸因為心病久久不愈,整具身軀從骨子裡快廢掉的時候。是賀睢沉出來獨當一面,重新接管了公司的事物。
要是沒有這個交易,誰也拿捏不住賀睢沉會不會見死不救。
顧青霧當初嫁給他都不知道還有這層關係,眼角略熱,好在感情深厚,被感動到也不至於抱著他哭一場。額頭蹭了過來,輕輕地往他手掌心貼:「哥哥,我好愛你……」
賀睢沉的心被她濕漉漉的氣息勾的,差點就想繼續壓進這被褥里了。
幸而理智尚存,沒忘記還在隔壁公寓玩鬧的女兒。
以及,顧青霧辛苦準備的那一桌豐盛晚餐。
*
把小鯉兒接過來時,喻思情已經把她餵得半飽,餵的也是蝦米蛋羹。
這間公寓的格局略小一點,裝修原木色風格,桌子上擺放著一束清新淡雅的花,在配上白色薄紗窗簾,能看出女主人是用心裝飾過,牆角處還擺放著喻家梵的畫具跟層層疊疊的繪畫本。
顧青霧邀請她和孩子,一起去隔壁用晚餐。
喻思情淡笑著婉拒,她知道賀睢沉下班就回到這,就不打擾這對夫妻的獨處時間。
顧青霧看向安靜坐在落地窗前搗鼓著繪畫本的喻家梵,視線剛落一秒過去,喻思情在旁邊輕聲說:「梵梵遇到喜歡的事時,很容易陷入自己的小世界裡,這會把妹妹抱走,他都不知道的。」
自閉症這個是會影響孩子一生,需要靠耐心和溫柔去慢慢治癒。
顧青霧覺得喻思情這些年挺不容易的,於是說:「畢竟梵梵是小鯉兒的親堂哥,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別跟我和賀睢沉客氣。」
喻思情溫柔的眼眸對視上顧青霧,猶豫幾秒,聲音也低了下去:「能不告訴賀雲漸……我住在這嗎?」
「賀雲漸不在泗城……」
顧青霧的這句話,讓喻思情流露出了訝異的情緒,起先是以為出差去了,直到又聽見她說:「他去紐約治心病了,心理醫生建議的。」
「心病?」
「你在賀家別墅住了這麼久……是不知道嗎?賀雲漸有頭痛病,長期服藥讓他情緒變得異常暴躁陰鬱,前段時間被賀睢沉強行停止了工作,正在看心理醫生呢。」
喻思情的臉蛋表情明明白白的寫著茫然兩個字,過半響,她指尖無聲地掐緊手心,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賀雲漸私下長期服用藥物,否則走之前,是不可能用語言去刺激他的。
顧青霧猜到幾分,出聲安慰道:「沒事的,賀雲漸已經去治病了。」
這話的潛台詞,間接性告訴她:賀雲漸不會來糾纏你的。
喻思情瘦弱單薄的身影站在門前許久,久到喻家梵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才將她忽然給驚醒,背部已經爬上了一層涼意,漸漸蔓延到心裡深處。
接下來半個月裡。
顧青霧住在隔壁休假,日常就是帶女兒,準備晚餐等老公賺錢回家,體驗了一把賢妻良母的滋味。
喻思情確實沒有在小區和電梯間以及各個地方,看到賀雲漸的身影。
他沒有出現在弟弟一家,像是真的在努力治病,無暇顧及別的。
這讓喻思情緊繃的心逐漸輕鬆下來,開始跟顧青霧那邊頻繁接觸起來,不再防備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