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十二錫環撞擊禪杖聲音,遠去。
苦行僧面帶微笑,腳戴鐐銬,向遠走去。
他雖斷了一臂,雖說這斷臂之痛劇烈無比。
可即便這痛再如何,
又豈能比得上得到這頓悟的喜悅之情?
朝聞道,夕可死矣。
「諸法空寂,菩提不動,妄既不生,心何不安?」
他輕笑一聲,待走到遠處,再度轉身,向著遠處拜了三拜。
同時卻也絕了進屋一探那屋內之人模樣的心思。
雖說,從外感知,那屋內之人實在和常人無異,沒有任何力量波動。
但聽了一篇經,再被那人當頭棒喝,如何還不明白?
屋內之人,當是隱士高人,他就不冒然入內、或是冒然窺視了。
此時當是閉關之際,二十年紅塵紛紛攘攘,當是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
秋雨瀟瀟,
寒風吹掠過大街小巷、千窗百孔,發出或如嗚咽、或如嘶鳴的聲音。
這裡不過是個小鎮,屬於一國邊緣的鎮子,
在這鎮子上便是剛剛修出真氣的五品武者,都已經可以擔任大巡捕的位置,抑或是成為百十人的統領,守護鎮子,防禦山賊。
只不過,山賊神出鬼沒,更有不時從他國流竄過來的大盜。
如果大盜兇猛,極可能帶來難以預估的後果,便是被屠了城鎮,滅了村子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各國在「緝盜抓賊」這方面卻都有著相當默契,彼此之間也會分享信息,以至於很少存在「大盜賊來了,一國卻沒有相應強者前去緝拿」的情形。
至於被安上「寇」名的,通常來說都是盜賊里的「將軍」或是「王者」了,一般只要「寇」臨了,各國都會派出高手前去攔堵,或是聯合圍攻。
巡捕終究是有限的,但是江湖上或是民間的武者卻是有不少,所以各地官府都有委派任務的權力。
這些任務,一般是探索、勘察,再或和是配合、協助。
至於酬金,則是有一個基數,然後按照效果來加成或是削減。
這種「委派任務」的方式,除了官府,各大勢力,甚至私人都可以進行。
只不過,私人若想發布任務,需要官府、或是大勢力、再或者有名望之人擔保,便是了。
妙妙做的事,就是通過協助官府緝拿盜賊,來獲得酬金。
而這顯然是危險的事,因為你既拿了官府的錢,便是要表現,否則總是畏畏縮縮,下次官府便是不要你接任務了。
啪~~~
雨中木柵欄傳來打開的輕響,然後又關好。
緊接著,一道黑影快速走過庭院,來到了只伸出三四寸的屋檐下。
甩了甩身上的雨水,然後把斗笠和灰色防雨斗篷掛在了舊黃色的木牆上,
然後也不入屋,而是坐在門檻前,用左手分別脫了兩隻靴子,把靴子裡的雨水都倒盡了,再抖了抖,才重新穿上。
這身影的右手始終扶著腰間的劍柄,無論她做出什麼動作,她的右手永遠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劍。
做完這一切,她才舒了口氣,推開門道了聲:「我回來了。」
屋內黑黢黢的,沒有點蠟燭。
但她已經習慣了,買蠟燭不要錢嘛?
平時沒事點什麼蠟燭?
除非是她取到了什麼重要資料,或是功法,心急難耐才會奢侈地點上一根蠟燭,在晚上看一會兒,畢竟等到白天,她總是要外出的。
任務,從來不是一次性完成的。
而官府也趨向於僱傭穩定的民間武者來辦事,所以任務也是一個接一個,很少會終止。
某種程度上,她已經相當於是一個沒有編制的巡捕了。
然而,她很快看到了牆角的光亮。
夏極正蹲在小爐邊燒水。
他往鐵爐里丟著木柴,而爐上的水壺已經開始發出「咕嘟咕嘟」,如是魚吐泡泡的聲響了。
溫和的聲音傳來:
「你全身濕透了,洗個澡吧。」
妙妙笑了笑,但也只是笑了笑,她看到唯一的親人,確實是發自內心地開心,但太累了,累到不僅不願意說話,連笑也不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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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周身散發著一股懾人的寒意,尤其是抓到劍的時候,那寒意更甚,讓人一看就明白是殺過不少人的主兒,不好惹。
但這凜冬般的寒意,入了這屋,就如利刃入了鞘,收斂了許多。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
妙妙從懷裡小心地取出兩張燒餅,還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油紙包,放到桌上,同時道:「餅和肉都冷了,留點熱水,別都倒木桶里了。」
夏極應了聲。
妙妙便是坐在了那唯一的手工木質長椅的左邊,打開油紙包,露出裡面的一些肉,頓時淡淡的肉香散開。
她咽了口口水,卻不開動,只是取了倒扣的瓷碗,往裡近乎於「吝嗇」地各放了一個鹽塊,而右邊的碗中,鹽塊顯然更大點。
然後,又倒了些香油。
這時候,水已經徹底燒開了。
夏極提著水,把沸騰的水倒入碗中,衝散鹽塊與油花,然後把水壺放一邊,就坐在了長椅右邊,催促道:「快點吃,吃完去洗澡,就算是練武之人,也是會凍到的。」
妙妙只是「嗯」了一聲,便是取了個燒餅,快速地吃了起來。
一邊吃,她又一邊把油紙包往夏極那邊推,「這肉算是慶功分的戰利品了,平時想要買一點,可貴了。你吃吧。」
夏極借著微光,看向身左的少女,隱約之間,他能辨認這少女便是前世呂妙妙的模樣。
只不過
這一世,她叫蘇元,而自己則名蘇摩。
當知道這一點的時候,他便是恍然地明白了為什么九尾狐要建立「蘇」家,而不是別的家族。
她是懷念自己。
夏極發愣的功夫,妙妙已經吃好了,然後很快地拎著水壺跑到西邊的小隔間,之後則是從門外的水缸里舀了些冷水倒入木桶,這才開始加熱水。
未幾,隔簾拉上。
黑暗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脫衣聲。
水波蕩漾,若是魚兒入水,發出清脆的破水聲,緊接著便是「嘩嘩」的聲音。
那是隔簾後的少女在掀著熱水,擦拭自己的身體。
夏極忽然道:「姐,我們搬家吧,搬家之後還需要換個名字,不能再叫蘇元和蘇摩了。」
「嗯?」
一聲質疑傳來。
夏極道:「我們有一個大仇家,知道我們的名字,也知道我們住哪兒,現在不走,必然會出事。」
「你是說赤風國的王室?」
赤風國,就是滅了姐弟所在國家的小王國,只不過時間已經過去很久,赤風國也根本沒有追尋姐弟倆的打算。
畢竟這年頭,國家很多,改朝換代實為常事,甚至還有國家只存在一兩個月就會滅亡。
夏極道:「不是赤風國。」
「那是有盜賊來信威脅我們了?」
「也不是。」
「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