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
新媳婦江甜穿著紅底碎花布裙,蹲在廚房裡擇菜。
趙母坐在小板凳上談回門禮:「海子置辦了六順禮,有大公雞、豬肉、香菸、糧酒、掛麵、點心。對了,還有一個四盒禮,裡頭有兩瓶罐頭,兩瓶酒,兩袋麥乳精,兩袋槽子糕。」
江甜心裡吃驚,沒想到趙家出手這麼闊綽:「媽,六順禮有了酒,這四盒禮可以不用準備。」
她在家處處被江蜜壓一頭,皮膚不如江蜜白,臉頂多算清秀,可她在嫁人一事上撞大運,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江蜜結婚的時候,男方就打了一張床,聘禮給女方家一塊兩斤重的冰糖,再加兩瓶酒。
哪裡像趙家,給她一塊手錶,八個花呢毛料,一些糖果和禮金。家裡還置辦了六十四條腿,四大件。
蕭家那副窮酸樣,回門禮也就兩斤糖。
江甜挺揚眉吐氣的。
趙母當然知道六順禮就夠了,她要給江甜排面,不僅江老二家面上有光,趙家也倍有面兒。
「酒哪裡嫌多?咱家又不是沒錢,親家公留著慢慢喝。」趙母存心讓江老大家沒臉,誰讓江老大看上一個破落戶,也不願意把閨女嫁到趙家。「你看看還要添點啥。」
不等江甜開口,趙冬梅跑進門,手裡的籃子往方桌上一丟,「砰」地一聲,關進房裡。
「梅梅!梅梅!」趙母看見掉在地上的包子,沾上黑灰髒兮兮的,她敲著房門:「梅梅,咋啦?出啥事了?」
房裡沒有動靜,傳出哭聲。
趙母一推門,門沒有閂,趙冬梅趴在床上哭。
「哎喲,我的老天爺,誰欺負我的心肝寶?」趙母心疼壞了,黑著臉:「你給媽說,哪個殺千刀的招惹你?媽給你去討公道!」
「媽,江蜜絆我摔一跤,我手掌和膝蓋都摔禿嚕皮,包子也全都弄髒了。她還在蕭厲面前告我黑狀,說是我攛掇她退婚,跟我哥好。 」趙冬梅恨死江蜜,憤恨道:「媽,你要幫我教訓她!」
江甜站在門邊,倒是沒看小姑子,一眼看見牆壁上貼的《呂布與貂蟬》和《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年畫。
聽到趙冬梅的話,心裡不爽快,趙東海和江蜜那事,真有趙冬梅的影子。
趙母蹙眉,看穿趙冬梅的心思,她是看不上蕭厲。
「你放心,媽會給你討公道。」
趙母想到蕭家靠賣糧換錢,她的大姑姐在糧站,可以不收他們的糧。
趙冬梅這才止住哭聲。
江甜拿來紅藥水給趙冬梅清理傷口。
趙冬梅心裡恨江蜜,咬牙道:「幸好沒讓哥把攪家精娶進門。」她看著被清理好的傷,嘀咕道:「還是我嫂子好。」
江甜靦腆地笑了笑。
「行了,你在家納鞋底,最近少出門。」趙母琢磨給趙冬梅安排一門親事。
*
江蜜坐在老舊的客車上,車裡熱得像蒸籠,滿頭大汗。
司機踩下剎車,發出吱呀的怪叫聲,停穩在街邊的時候,搖晃了兩下,車上的人全都被搖醒。
一下車,江蜜被曬得頭暈,入目一片老舊的街道。
沿街一排皮匠鋪,理髮店,裁縫店,門臉都很簡陋。
騎自行車的來往如梭。
圍牆用白石灰刷上宣傳語。
「跟隨華主席進行新的長征!」
「錢可十年不掙,書不可一日不讀!」
「該流不流扒房牽牛」
這個年代正在抓經濟、抓教育和計劃生育。
江蜜穿過長街,找到賣竹籮的老人,「老爺爺,您這竹籮怎麼賣呀?」
「三塊五一擔。」老人渾身油膩邋遢,咧嘴笑起來,露出一口大黃牙:「扁擔一塊二一根。」
江蜜倒吸一口氣,竹籮居然這麼貴?
她只有十幾塊錢。
「女娃子,這竹籮不貴,我這裡最實惠。一擔能裝一百二十斤糧食。」老人熱情地推銷:「扁擔我給你少一點,一起給四塊五。」
江蜜生意還沒做,不知道是啥光景。這錢還得買回門禮,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分錢花,實在捨不得買竹籮。
這都夠買幾斤肉吃。
不如買兩個蛇皮袋?
「我再看看。」
江蜜轉身走了,摸著手鐲子,空間場景入眼,她驚奇的發現一筐筐時令蔬菜,整整齊齊地擺放在茅草屋前。
居然有竹籮!!!
她興奮地找了一條小巷子,趁著沒人的時候,弄出一筐翠綠黃瓜和一筐紅彤彤的西紅柿,用一根扁擔挑著去農貿市場。
現在正值中午,人來人往,非常熱鬧擁擠。
江蜜找了一塊空地,這是流動攤販的位置。
城郊的菜農已經賣完走了,她占的位置還可以。
扁擔扔在地上,她氣喘吁吁地坐在扁擔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收費的大姐走過來:「攤位費三毛。」
江蜜想說開張了再給,想了想,數了三毛錢給她。
「咦?小妹,你這是啥瓜?」大姐收了錢,拿起一根翠綠的黃瓜:「不太像咱們地里種的黃瓜,細長細長,挺齊整水靈的。」
「大姐,這是水黃瓜,新品種,整個南縣就我一家有賣。」江蜜很清楚,這個時候的黃瓜染霜霉病和白粉病,技術又跟不上,黃瓜容易絕收。
產量很低。
最常見的是旱黃瓜和白黃瓜,皮厚肉苦,籽也老。
空間的黃瓜是兩千年以後的品種。
江蜜直接扳斷四分之一給對方:「你嘗一下,又脆又甜又多汁。夏天來一根,忒解渴。」
大姐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汁水爆出來,滿嘴溢香,黃瓜又脆又甜,那汁水說不出的甘甜滋味,讓人吃了還想再吃,爽口的不行。
一口咬完之後,她的眼睛亮的嚇人。
「真別說,這黃瓜是我長這麼大吃過最好吃的,皮也不厚,特別清脆細嫩。」大姐看著筐里的黃瓜,幾乎是一樣大小,挺順溜的:「多少錢一斤?」
江蜜心裡沒個數,這個時候的黃瓜最高價賣到三毛錢一斤,最低價格是五分錢一斤。西紅柿最高兩毛一斤,最低也是賣五分錢一斤。
她的黃瓜是空間出品,本來就是稀罕物,能賣得起高價。
記得有一篇報導,八五年的時候,第一代大棚黃瓜趕在冬天上市,賣到十塊一斤的天價。
江蜜選擇最高價三毛錢的中間價:「一毛五,一斤。」
「咋這麼貴?」大姐扯著大嗓門說道:「土雞蛋才一毛錢一個呢。」
「雞蛋可不是稀罕物,隨便都能買得到。」江蜜笑眯眯的說道:「大姐,我不瞞你,這黃瓜就算是京市都買不到。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我只有這一筐貨。要不要來兩斤?」
大姐挺猶豫,想殺一殺價,畢竟這個價錢可以買一兩豬肉。
這時候,一個大嬸推著自行車走過來:「這黃瓜真有那麼好吃嗎?」
「您嘗一嘗。」江蜜直接遞了一小截過去。
大嬸旁觀了很久,實在是沒見過這種黃瓜。不僅如此,旁邊的西紅柿又大又紅,比其他地方的漂亮。
她吃了一口,又吃一口,試吃完了,還不過癮。
「一毛五一斤是吧?」大嬸豪氣的說道:「給我來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