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文柏定在原地,有一瞬間的驚亂,目光沉靜地看向幾束光的來源,只見身穿制服的民警手持手|槍將他給包圍住。
這一刻,他頓悟過來。
江蜜知道他的電話,警方調查一下就能找到他的住處,她實在沒有必要特地打電話來約他明天喝茶,並且話里話外還在警告他,直接安排來抓人就行了。
可她偏偏打了,刻意亂了他的陣腳是其一,確定他在這裡是其二。
恐怕她電話打來的時候,已經有警察在樓下守株待兔了。
助理喬裝他,開車離開,警察是故意被助理甩掉,免得打草驚蛇。否則他會得到消息,必定會有其他的計劃,不會輕易束手就擒。 .🅆.
現在等他出洞,正好人贓俱獲。
輸了。
他輸得徹底。
從救孟廷出來就註定一敗塗地。
若是他沒有報復心,恐怕現在仍舊混的風生水起。
喬文柏毫無反抗能力被抓了,塞進了吉普車裡。
行李箱被繳獲,裡面裝著一塊漢代玉璧,一套唐朝七彩流星盤。
民警們更是慎重,小心翼翼將文物帶去警局。
喬文柏雙手被戴上手銬,帶到了審訊室,他坐在審訊椅,民警出去了,不一會兒有腳步聲傳來。從聲音不像是皮鞋,而是女性的高跟鞋。
他原來低垂著頭,眼皮下垂,盯著手腕上的手銬,聽到高跟鞋的聲音,他有所預感,抬眼望去對上一張年輕漂亮的臉。
即便江蜜已經為人母,可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這個年紀應該是剛出茅廬,尚在社會上摸爬滾打。
可她卻一手創建了自己的事業,迅速在京市扎穩腳跟,擴展人脈,找到牢不可破的靠山,就連他……也是她的手下敗將。
喬文柏的目光一寸寸在江蜜臉上游移,對上她那雙不帶感情的眼睛,他突然間很放鬆,仰靠在椅背上。
「來了。」
江蜜晃動一下手裡的茶壺,還有兩隻茶杯:「我說過了,要請喬總喝茶。」
喬文柏嘴角的笑容一僵。
江蜜放好兩隻茶杯,倒滿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放在他的面前:「我這個人言而有信,答應過的事情從來不會食言。誠實守信,可是刻進我的骨子,融進我的血脈里。」
喬文柏低頭看著碧綠色的茶杯,杯身描繪著一支臘梅,盛著金黃色的茶湯,在燈光下泛著圈圈漣漪。
他的思緒不禁被牽動,想到第一次與江蜜在南縣見面,她準備的一捧臘梅花迎接他與夫人,特地打聽他的喜好,準備了蟹黃油,為他夫人量身定製旗袍,處處可見她的心細。
商人無利不起早,他始終信奉這一句話,是個十足的資本家,叱吒商場與合作者分分合合,從來沒有栽過跟頭。
他忘了一句「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句諺語。
江蜜不會主動去侵占別人的利益,只有別人觸碰她的利益時,才會翻臉無情。她會為了自己的目標去努力,不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去不擇手段,拉無辜的人成為墊腳石。
這一份品質在商場很難得,喬文柏意識到自己輸在哪裡了。
悔之晚矣。
「我從未設想過會在這樣的環境與江總喝茶。」喬文柏端著茶杯輕輕搖晃一下,茶湯蕩漾出光圈,如同夕陽下的江面,美極了。他淺啜一口:「江總好度量,拿出特供茶葉招待我這一條落水狗。」
「喬總,在商言商,贏得要光彩,輸的也要磊落、坦蕩。沒有人這一生都順遂,一直能贏到老。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在商場更常見。我一直很崇敬您,從未想過您會是……輸不起的人。」江蜜又給他倒一杯茶:「今日請您喝茶是感謝您給我上一課,對待敵人不能手軟,務必要斬草除根。」
喬文柏啞口無言,大概是所向披靡,卻栽在一個小丫頭片子手裡,而她那雙眼睛太乾淨,面對情義時太過堅定,似乎再大的利益也動搖不了她的初心,甚至教他為人處世。
那一份輸不起的不甘激起他的摧毀之心,想要看看她究竟能不能堅守住本心。
江蜜給他留過餘地,可他沒有收手,那一份野心與貪慾將他推入深淵。
「我若沒有對你的加工廠起貪念,你會下套從我手裡買回股份嗎?」他假設道。
「世上沒有如果。」江蜜輕描淡寫。
喬文柏一怔,隨即笑了,是啊,沒有到這一步,他是不會後悔,也就依舊會對江蜜的工廠下手。
江蜜又說:「我那點小錢,喬總沒看在眼裡。」
喬文柏苦笑,那哪裡是一點小錢?加工廠只是剛剛開始而已,無論是國內市場,亦或者是海外市場,都十分受歡迎。
而江蜜也是有野心,已經請了不少業務員,打通四國渠道,銷售量都很可觀,如今還在持續開拓海外市場。
見微知著。
從如今的發展苗頭,可見未來可觀的趨勢,催生他的貪慾,想要獨占了。
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還不死心,布下孟廷這一顆棋子,來一招釜底抽薪,偷學了江蜜的配方,然後將她趕出市場,占領她的市場份額。
「你今天來找我,只是看我後悔?」
「不是,我想要你手裡那塊地。」
喬文柏一怔,因為挖出古墓,那塊地砸在手裡,再低的價,也沒有人要。又因為得罪秦行長,銀行也不願意給他抵押。
他哂笑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賣給你?」
「哦。」江蜜淡然道:「我只是問問。」
喬文柏:「……」
江蜜總有本事,三言兩句將人氣死。
「地,我可以給你。」喬文柏退讓了一步,提出一個要求:「你放了我的助理,給他二十萬安置費。」
江蜜皺眉:「他如果做了犯法的事情,我不可能放了他。」
喬文柏定定地看著江蜜:「江總是聰明人,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江蜜一愣,恍悟道:「你怕我給他扣上莫須有的罪名?」
喬文柏只是笑看著她,神色依舊從容,沒有身陷囹圄的狼狽與憎恨,倒是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江蜜是真的意外了,一時間百味雜
陳:「如果你早點有良心,也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我們國家的經濟發展目前是比不上國外,你在國外發展,倒無人能夠指摘你們。
國內經濟復甦,遍地可以賺錢,你們謀求更好的發展,選擇回國投資,帶動國內的經濟,改善民眾的生活水準,也算是好事一樁。
你身為華夏子孫,卻忘了本,沒有守護我們的文物,卻不斷的將我們的文物與歷史輸送到海外。」
罪有應得。
喬文柏神色沉靜,當初就是靠走私文物,迅速積累了一筆巨大的財富。
因為上面有人給他做掩護,所以這十幾年來,他很成功,從來沒有露出馬腳,平時也不會輕易動那根線,就怕被人捕捉到蛛絲馬跡,牽出這一樁官司。
「你那個助理,只要他沒有犯罪,警方不會為難他。」江蜜留下這句話,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
蕭厲站在門外抽菸,聽到腳步聲回頭望來,掐滅手裡的煙扔了,揮散了煙霧,朝她走過來。
「談完了?」
「嗯。」
江蜜嘆息一聲,世事難料,當初她將喬文柏當做最好的合作夥伴,但凡有好的路子都會第一時間想到他。
她這人念舊,又念情份。
認準了一個人,有好事便一直惦記這個人。
她神色悵然:「我要他手裡那塊地皮,沒想過能拿到手。他肯定是死路一條,家人都在海外,國內也沒有生意,只剩下這一塊賣不出去,又開發不了的地。」
蕭厲眸光微微一動:「他答應了?」
江蜜點頭:「拿到這一塊地,到時候賣出去也好,開發也好,我會按照這塊地的價值,將錢捐出去。」
蕭厲低聲道:「他是犯罪,那塊地……」
「那塊地在今晚之前到我手裡就沒事。」江蜜眨一眨眼:「不然我也不會在今晚見他。」
蕭厲望著她柔美的臉頰,輕輕捏一下她的臉頰:「財迷。」
「那也是你的財迷!」江蜜挽住他的手臂:「走吧,再晚一點,到嘴的鴨子可就飛了。」
江蜜回到家裡,按照喬文柏留下的聯繫方式,找到了他的人,對了暗號之後,對方在天亮之前,將東西都送了過來。
這塊地沒有在喬文柏的名下,掛靠在他的一個心腹名下。
上班之後,很順利的辦理了過戶手續。
喬文柏的案子審理得很快,因為在他的行李箱裡找到了文物,而且還挖出他輸送文物的渠道,他供認不諱,保護傘的名單不肯交出來。
這一樁案子很轟動,牽涉的金額太過巨大。
定在年後開庭。
江蜜肅清了對手,倒也樂得清閒,一心一意經營飯店,陪伴在林淺淺身邊。
老爺子給她雇的廚子來了飯店,幾個人的廚藝十分了得,尤其是那位老領導的私廚,江蜜高興的不得了,給她減輕了許多負擔,直接讓廖師傅做了主廚。
這一日江蜜與廖主廚商量好菜譜,改進一下菜色。
蕭厲風塵僕僕地來了:
「我在樓上休息室等你。」
廖主廚笑道:「我去廚房看看,你去忙。」
江蜜倒也沒有多想,直接去樓上休息室,瞧見蕭厲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這一段時間她輕鬆下來,蕭厲倒是越來越忙了,無論是深市的項目,還是京市的項目,他都抽不開身。尤其是京市的項目開發,他要忙著開盤。
江蜜放輕了腳步,看他的眉心有兩道皺褶,手指點在他的眉心,手腕被他扣住,人就撲在他的懷裡。
蕭厲扣住她的腰:「喬文柏死了。」
江蜜一驚:「怎麼回事?」
「初步鑑定是自殺。」
「不可能!」江蜜抿了一下嘴唇:「我懷疑是滅口。」
蕭厲冷笑:「滅口也沒用,順著當初撈孟廷出來的人查,也能將人給揪出來。」
江蜜心裡悶悶的,說不出什麼感受,還記得當初喬文柏攜夫人到四季飯店時的畫面,他溫潤儒雅,風度翩翩,實在沒想到時過境遷,會落到這個地步。
「他的助理多少也不乾淨,我之前跟他約定了,拿了他的那塊地,得拿二十萬給他助理安置。如今看來他是知道結局的,這筆錢是給他助理的家人安頓,也不枉助理跟過他一場。」江蜜輕嘆一聲,喬文柏恐怕是害怕她趕盡殺絕,所以才把地給她,意思是恩怨了斷了,別再深挖下去,牽扯更多的人。
蕭厲摸著她順滑的長髮:「我明天替你將這件事辦了。」
「好。」江蜜從他身上翻滾下來,摟著他的腰:「你這些天太累了,現在十點半,你先睡一個小時,待會在這兒吃完飯再走。」
蕭厲抱著嬌軟的人兒,也有點犯懶不想動,低頭在她的嘴唇上吻了兩下:「陪我睡一會?」
「你睡吧。」
江蜜意態疏懶地靠在他懷裡,腦子裡想的卻是項目開盤的事情。
*
當天下午,江蜜離開飯店,手裡帶著盆栽去農科所找高老教授。
高老教授聽說江蜜拜訪,當下拋下手裡的事兒親自來門口接江蜜去辦公室。他目光熱情地盯著江蜜手裡的盆栽,原來奄奄一息,隨時會枯死的小苗苗,現在葉子綠油油的,長勢很喜人。
他搓著自己的手:「活了!蜜蜜兒,我就知道你能種活!」
「我就隨便澆澆水,它生命力倒是很旺盛,居然活了過來。」江蜜將盆栽放在桌子上,推到高老教授面前:「我發現這是一株野生獼猴桃?」
「對,79年的時候發現中新世時期的獼猴桃葉片的化石,我們這才開始在各地建園將它視做果樹進行系統研究、栽培。」高老教授看小樹苗的眼神,那股熱切勁兒像是看自家的孩子:「你能養活真是太好了,有很大的研究價值。」
「我先在這兒恭喜您。」江蜜在小盆里還種了一棵小苗,正是空間裡的獼猴桃新品種:「我之前在山裡種蘑菇,發現了一株和您挖來的苗差不多的,一塊種裡面了,您看看是不是一樣的,還是一棵野草?」
高老教授仔細一看,快要高興瘋了:「一樣的,就是一樣的,你說說看,你想要什麼,扒了臉皮不要了,我都要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