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暮丁點起床的力氣都沒有。
昨晚立在全身鏡前太久,以致於今早醒了,她四肢沉到抬不起來,累得手指頭也不想動彈一下。
手腳使不上勁,沈暮在江辰遇懷裡噫嗚一聲,哼唧了句模糊不清的話。
江辰遇低頭,耳朵湊近她唇邊:「嗯?」
沈暮重複一遍,聲音軟糯無力。
這回江辰遇聽清楚了。
她說,今天不想去學校。然後腦袋還往他胸膛窩蹭兩下。
江辰遇唇畔透出絲笑意,昨晚確實要狠了些,也不能怪她今天犯懶。江辰遇摸過床頭柜上的手機,編輯了條信息給霍克,說她身體不適,需要休息一天。
手機放回床頭櫃,江辰遇臂彎將她擁了擁,吻著她發,溫緩說:「睡吧,幫你請假了。」
他這麼說了,沈暮也就安心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午後。
沈暮沒有賴床,因為肚子餓了。
但她還是很累啊!
狗男人。
沈暮在心裡罵他。
雖然是偷偷的,但罵出來還挺痛快。
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於是她又連著罵了好多遍。
沈暮坐在床邊,拖了拖虛軟的雙腿走不動,也不跟他客氣,委委屈屈地張開手臂要他抱。
江辰遇便牽她胳膊搭到自己脖頸,將人橫抱起。
浴室是他抱著去的,裙子是他幫著換的,最後下樓吃飯沈暮還在他懷裡黏著。
「你這體力,多鍛鍊。」江辰遇笑意深長,剝了只蝦餵到她嘴邊。
沈暮咬過來,嚼著鮮香的蝦肉,後知後覺反應到他意思,愣了兩秒,生氣地瞥他一眼。
明明就是他肆無忌憚的緣故,那樣大半天的不讓歇歇誰受得了!
而且、而且還非要在鏡子前……
親眼見到自己那般模樣,沈暮一回想就羞恥得不行,悶悶夾了口米飯不搭理他。
江辰遇的指腹微微涼,蹭了蹭她發燙的臉蛋,眼中噙著笑:「打算什麼時候回國?」
沈暮透過睫毛覷他一眼,溫言軟語:「等把畫給霍克教授看,再把剩下幾天的課程練完,就好了。」
想了會兒,沈暮說了個大概的時間。
江辰遇點點頭,也沒說什麼,繼續給她剝蝦。
當天下午,沈暮將油畫轉成電子版,發到了霍克的郵箱,請他幫忙看看。
霍克回復很快,不像畢業前那樣總是儼乎其然,此番他都是誇讚之詞,直言她的作品令他驚艷。
午後的陽光炙烈,沈暮倚在泳池邊的躺椅上,陣陣清涼的風從泳池吹來,她一邊看著手機,一邊悠哉悠哉地吸著冰果汁,漾開淺淺的笑。
這幅畫沈暮自己也很滿意。
以前沈暮想,她的畫沒紅,肯定是缺了位優質模特的原因。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心儀的模特很重要。
沈暮咬著吸管,開始琢磨,要怎麼哄騙他下回再乖乖坐著給她畫呢?
正沉思著,捏在手裡的玻璃杯突然被抽走。
沈暮抬起頭,就見江辰遇把她的果汁放到了一旁的小木几上,回身坐到她邊上的躺椅。
「冰的別喝太多。」江辰遇折開一條薄薄的涼被,蓋到沈暮露在裙外的膝蓋上。
沈暮在椅背躺著,舔了下唇角殘留的果汁,癟癟嘴嘀咕:「才喝了一半……」
江辰遇笑而不語。
是一半,第三杯的一半。
沈暮也沒什麼底氣,聲音輕輕小小的,說完悄咪咪瞄了眼他。
他的白襯衫被風吹得微微鼓起,紐扣鬆了兩顆,搭了條休閒褲,慵懶隨意地坐著。
在家陪她,所以他穿得簡單。
可就是好看得要命。
沈暮鬼使神差地攥住他手指,聲音低低軟軟的:「下次你還讓我畫嗎?」
江辰遇見她的眼神滿懷期待,笑笑說:「畫上.癮了?」
「嗯,」沈暮點頭,十分認真地說:「你比他們都有美感。」
這麼夸一個大男人聽著似乎不太得勁。
江辰遇凝眉淡笑,微微挑了下眼尾:「是麼。」
「對呀。」沈暮老實巴交。
「不是又起了色心?」江辰遇懷揣著慢條斯理的笑意,又字咬得明顯。
這個「又」太過耐人尋味,沈暮懵了幾秒,突然就想到當初在飛機上偷畫他,而後微信告訴他,自己一時起了色心,下次不敢了。
當時她哪知道,他們是同一個人呢!
沈暮臉倏地就紅了,被他好整以暇取笑著,她索性揚眸對視回去:「就是饞你的身體,怎麼了怎麼了?」
她說不過就無理取鬧,但軟糯撒潑也很可愛,江辰遇笑起來,輕輕捻了捻她發紅的耳尖。
他不說話,沈暮耳朵更燙了。
「給不給我畫?」沈暮身子伏過去,拽住他手,晃著耍無賴:「給不給給不給給不給!」
女孩子粉潤的嘴巴在眼前張張合合,像只小黃鸝啾啾不停,江辰遇無奈又好笑,反握她的手到指間,百般依順:「給給給。」
沈暮嘟起的唇轉瞬彎起笑弧。
///
時間過得很快,仿佛剛來法國不久,轉眼就到了要回國的時候了。
儘管能否進最終決賽還是未知數,霍克還是對她進行了針對性訓練,主要是鍛鍊她的現場思維和臨場應變能力。
霍克始終認為,沈暮是他門下最得意的學生。
故而對她抱有很大期望,傾囊相授。
在美院的最後一天結束,當晚霍克邀沈暮和江辰遇到家中做客,菲婭和Abel也在。
晚餐是霍克的妻子親自做的,她是一位美麗大方的報刊主編,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仿佛不是痕跡,而是風韻和魅力。
沈暮對這頓地地道道的法式家常菜並不見怪,在法國四年,她是霍克家裡的常客。
「絲諾老師做的白汁燉牛肉特別好吃,」沈暮叉了一塊,笑盈盈地遞到江辰遇嘴邊:「你快嘗嘗。」
江辰遇彎唇,就著她手吃掉。
俊男靚女秀起恩愛都特別賞心悅目,霍克的妻子絲諾溫和笑著揶揄這對小情侶。
沈暮臉微紅,抿笑垂眼喝了口氣泡水。
她只是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馬上分享給他而已。
菲婭見狀,手肘用力撞了下Abel,假意生氣地說,看看人家的覺悟。
Abel揪揪耳朵,說,寶貝,是不是反了?
難道不是他被餵嗎?
滿桌人笑起來,開始拿這對冤家取樂。
歸家之際,沈暮依依不捨地和他們相擁,這次是長久的告別,因為下回不曉得何時才能再見。
江辰遇輕輕笑著,忽然開口邀請他們參加婚禮。
作為當事人的沈暮自己都懵住。
她抬眼帶著疑惑望過去。
江辰遇與她相視一眼,而後看向在場的諸位,笑容俊雅:「時間未定,請柬到時一定送到。」
大家在這件喜事裡沉浸片刻,相繼興奮雀躍起來,並提上送上祝福。
都不事先和她商量……
沈暮心裡腹誹著,面頰卻暈了緋色,隨即便成了小媳婦,乖乖糯糯挨在他手邊,聽候發落似的。
做客結束,他們回到別墅。
臨睡前,沈暮踩著拖鞋,在臥室和浴室間噠噠地來回跑,把自己捯飭乾淨,又塗抹完了水乳,掀開被子先躺了進去。
江辰遇在沙發處理好幾份方碩傳來的電子文件後,合上筆記本,去了趟浴室。
等他再出來,準備上床時,看到露出被窩的那一顆漂亮清純的小腦袋,不由笑了一下。
沈暮沒睡,而是等他忙完,聽見動靜她睜開眼,見他笑著側坐床邊,睏倦的音色輕軟朦朧:「怎麼啦?」
江辰遇眼底笑意泛深,搖了下頭。
沒怎麼,就是見她溫溫軟軟的模樣招人疼。
沈暮暖暖的手拉了拉他手腕:「快躺進來呀。」
江辰遇便抬腿上床,側身關了燈。一躺進,沈暮就往前挪啊挪,挪到他身前,鑽進他懷裡。江辰遇輕笑著展開臂彎,將她摟得更近些。
「早點睡。」江辰遇低頭,吻她的額頭。
沈暮臉在他胸膛埋著,小聲犯嘀咕。
「能不能早,還不是看你。」
她嘟噥得很輕,江辰遇還是聽見了,故意沉啞下嗓音:「嗯?」
「沒有,困死了。」
沈暮腦袋在他的懷抱里拱了拱。
江辰遇不拆穿她,摸摸她的頭說:「我讓方碩約了攝影師。」
「要做什麼呀……」沈暮閉眼醞釀睡意,聲調又懶又緩。
江辰遇微涼的唇碰了碰她耳朵。
「明天我們拍婚紗照。」
靜默數秒,沈暮忽而揚起睫毛:「啊?」
借著壁燈昏暗的光暈,江辰遇看到她呆呆愣愣的樣子,含笑重複:「拍婚紗照。」
原來他那天的話是認真的嗎?真的要和她在巴黎拍婚紗照?
沈暮眨眨眼睛,看著他。
江辰遇撫了撫她滑膩的臉頰:「其他你喜歡的地方,下次旅行我們再拍。」
想到那天他們的對話,沈暮訥訥道:「你不會……真要和我環球旅行吧?」
「快睡。」
江辰遇聲線溫緩,輕輕拍了拍她頭。
沈暮確實困了,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他回答,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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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攝影團隊就到了家裡。
沈暮和江辰遇原定後日回國,為了方便安排行程,方碩昨日便坐飛機來了法國,今早也剛到。
攝影師和造型師在法國都十分知名,聽說是Rita幫忙聯繫的,以她在時尚圈的經驗和人脈,推薦的肯定可靠。
他們帶來三套服裝。
一套魚尾款婚紗和黑西裝,一套少女款緞面大蝴蝶結禮裙和米白色西裝,還有一套偏日常的黑色蕾絲吊帶長裙。
雖然事情來得意外,但沈暮覺得驚喜更多。
有哪個女孩子能拒絕這麼美麗的婚紗呢?
而且他還答應說,她喜歡的地方,都會帶她一一拍過去。
在法國待了四年,塞納河畔的風光這樣美,是應該留下些什麼。
沈暮坐在梳妝檯前,合目任由造型師化妝的時候,想著如果真要環球旅行,下一站要去哪兒呢?
這個季節,聖托里尼的海和天應該都很藍。
沈暮嘴角不禁往上抬了抬。
第一套穿的是魚尾曲線的那款,一字露肩,裙身是細膩的法國白色蕾絲,拖了一地的尾紗,嬌媚和優雅,以及絲絲小性感,都融合得恰到好處。
相比之下男人的造型比較簡便,不需要長時間做妝發,所以等待的空隙,江辰遇在書房處理近期的工作,方碩跟在旁邊細細交代。
書房,照進明亮的晨光。
江辰遇翻看幾眼方碩帶來的文件,指了指其中一份:「北城的項目,啟動資金上調到五億,後續問題再派人跟進。」
「明白。」方碩馬上記下。
正說著,褲兜里的手機振動起來。
方碩摸出來一看,遲疑片刻:「江總……江董的電話。」
老太太直接給他來電,方碩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無關工作的問題,八.九不離老闆的情感生活。
江辰遇握著白金鋼筆簽字,淡淡的語氣並不在意:「接吧。」
得了准,方碩這才接通:「喂,江董。」
江老太太問了句話。
方碩笑答:「噢,江總還在法國呢,定的是後天回國……是,對的……您放心,肯定第一時間通知您。」
手機那端,江老太太還在問。
也許是在催他們沒事兒了就提前回國。
「江總和沈小姐今天拍婚紗照呢,可能不……」
還未講完,方碩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話音驟斷,他驀地捂了嘴,驚恐萬分地望向書桌前的領導。
江辰遇指間的鋼筆頓了頓。
他抬抬眼,眸色凜而幽深地睨著他。
要完……
方碩咽了下口水。
這兩人領證的事還瞞著老太太,拍婚紗照當然沒讓她老人家知曉,現在被他一張嘴說漏了,方碩想,領導會不會將他割喉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