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看了土炕上的村漢付士一眼,轉身,不出聲的跟著女鬼去向後院。
螺綠村中藏著的惡,比我想像的還要多、還要嚇人!
要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我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罪惡的村落?
「幸好,這只是鬼靈噩夢,都是施術者胡編亂造的劇情,不是真的。」
我如此安慰自己。
但『電影來自於生活』這話,突兀的在心頭響起。
「編造此段劇情的噩夢邪術師,想要闡述什麼?難道,現實中的螺綠村,真的藏有類似罪惡?即便,年代相隔久遠。」
不可遏制的產生了這種想法。
區大沖在螺綠村地下室,囚禁殺害多名女受害人的新聞,也跟著在心頭浮現。
「這個螺綠村,水太深了!似乎,藏著無限罪惡。
看來,解決鬼靈噩夢之後,有必要掘地三尺的調查此村,即便相隔幾十年,若真有噩夢中這等恐怖罪惡,那麼,做下這些事的人,也別想活著了。」
我咬著鋼牙發狠。
就如白針仙家所言的,一念生,就得開解,不能忍著、壓著。
如我這等陰山派傳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心境通明。
換言之,一切讓我不痛快的事,必須擺平,不然,我的道心就沒法安穩。
這是個人性格所決定的,如果我是個冷血冷心、旁觀他人苦難無動於衷的,自然不會影響道心,問題是,我的良知不允許。
這算不算是管閒事呢?應該算是。
但木得辦法,路不平有人踩,命中注定,我就是那個欲要踩平土路的人。
轟,轟!
大雷橫空,天地咆哮。
萬幸的是,一直沒有第二波泥石流出現。
只是,天地震怒的狂暴場景,真的嚇人。
似乎,螺綠村的無限罪惡,激怒了老天爺,欲要降下來神罰,將此村從地圖上抹除一般。
那女鬼明顯是畏懼雷霆的。
陰氣濃重的暴雨讓陰魂歡喜,但隨之而來的巨雷,又讓鬼怪們驚懼。
可以說,暴雨雷霆,讓鬼怪們又愛又恨的,很是矛盾。
轉向後院的這段路不過短短十幾米,但天上打雷,特別是距離的稍近一些,女鬼就嚇得縮在柴火堆旁簌簌發抖。
等到雷小了些,她也不敢飄著了,腳尖兒點地,一下下的往後院地窖接近。
其膽小如鼠的表現,真是丟鬼臉。
我都想捂住眼睛不看這幕了:做鬼做到這地步,真是丟鬼現眼!
就這,還想變著法子嚇人呢,這鬼很容易先把自己嚇死……,不,嚇得魂飛魄散。
她磨磨唧唧的,總算是到地方了。
借著鬼軀無視物理防禦的特性,穿透了蓋著的木板,進入地窖去了。
我掀開木板,不出聲的跟著。
提氣輕身、隱形匿蹤。
就女鬼這點道行,根本發現不了我。
我覺著,自己要是冷不丁的蹦到她眼前,能將她嚇的昏厥過去;如果,鬼也能昏迷的話。
陰陽眼開著呢,地窖中雖然漆黑,但不影響視野。
女鬼站在破草蓆蓋著的物件之前,遲遲的不敢伸手。
我就在旁邊看著這幕,心頭隱隱發痛。
在我的角度,能看到兩隻發青的小腳伸在蓆子之外,顯然,草蓆之下是孩子們的屍首。
「嗚嗚。」女鬼哭泣起來:「這是什麼事兒啊?你付士家的兒子是寶貝疙瘩,其他人家的孩子就該被如此對待嗎,誰不是爹生媽養的,為何,你能硬著心腸見死不救啊?
明明我才是鬼,但付士,比我恐怖多了。
我不要接近這樣的大惡人,太嚇鬼了!」
「老天爺,付士這樣的才是魔鬼吧?你不能給我這樣的好心鬼一條活路嗎?
我這人命苦,生前啊,就沒享過福,丈夫早死,女兒也被壞人給拐走了。
因著這些事兒,死後一口怨氣咽不下去,變成野鬼了,還不得安寧,被首領逼著去嚇人,收集恐懼能量,可我,被付士嚇到了。
老話說鬼怕惡人,我真的體驗到了。」
女鬼絮絮叨叨的。
她似乎做好了心理建設,到底是驅動鬼氣,將破蓆子掀到一旁去。
轟!
外頭一道驚雷,閃光透過上方擋板的空隙落進來。
只見地上躺著兩個衣不蔽體、渾身青紫的小孩,一個個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的。
「啊啊,好恐怖!」
女鬼嚇得尖叫著向後退。
我感受到了怨氣,這兩個孩子,似乎,快要誕生出厲鬼邪魔了。
不再管那膽小女鬼,我祭出兩張土屬性的符籙,咒語引動。
轟,轟!
兩聲大響,宛似雷霆炸落。
嚇得女鬼縮到角落去『啊啊』的尖叫,正好,沒被她看到施術這幕。
土黃色的光芒閃動兩次,兩具小孩屍首中的怨氣,被土屬性能量打散。
屍首上的兩雙眼睛,緩緩的閉上了。
這樣一來,就不會催生出厲鬼了。
小孩枉死後化作的厲鬼,遠比大人死後的厲鬼要凶、要難纏。
能趕在頭前解決了禍患,說實在的,膽小女鬼算是立了一功。
冥冥中自有陰德功薄紀錄著一切。
我繼續隱身旁觀。
女鬼抱頭半晌,發現沒有異常發生,外頭的雷霆聲也變小了,她就大著鬼膽子,轉身去看。
發現兩具屍首閉上了眼睛,看著像是睡著了,她也就不怕了。
女鬼起身,沉默了一會,揮手間釋放鬼氣,震飛頭上的擋板。
御使鬼氣托著兩個小孩,緩緩的飄出了地窖,女鬼飄飛跟隨。
她辨認了一下方位,帶著兩個小孩屍首,向著村南頭飄去。
十分鐘後。
兩個小孩落在村南頭某老樹之下。
又過了幾分鐘,被路過的村民發現。
隨之,劉老三哭嚎的聲音,響徹天地之間,甚至,蓋過了雷暴聲,可見哭的多麼傷心。
劉老三家被大水沖走的兩個孩子,找到了!
已經死了,可總比屍骨無存要強。
女鬼站在老樹枝椏中,低頭看著村民們將孩子們的屍首抬走,她釋然的舒出一口白氣。
我足尖兒點在樹梢上,靜靜的看著這幕。
說實話,被觸動到了。
人有惡毒和良善之分,其實,落到鬼怪上,也是一樣的。
鬼怪中,也有良心未泯的,不都是惡鬼。
所以說,我輩中人,驅邪滅鬼的同時,也要長著一雙慧眼,明辨是非忠邪。
沒有孽債在身的鬼物,那牽扯的因果之力可就太大了。
法師若是不小心滅了此類鬼物,得,陰德累積瞬間消失不說,以後道行進階時,走火入魔的機率也會大增。
背負罪孽的鬼怪妖魔,自然該被打擊的魂飛魄散。
但如我眼前這隻膽小的女鬼,其行為可圈可點的,相比於罪惡村落中不當人的那些村民們,她更像是個人。
對這類鬼怪,我有必要做法超度,送其進入地府,早日往生。
這才是法師們該做的正經事兒。
不分青紅皂白,只要是鬼怪,就一律剷除的法師,那是豬油蒙住了心竅,說他們不懂變通都是抬舉;
說難聽些,持那等做法的,才是邪門歪道。
當然,這只是我一家之言,如龍虎山、茅山那等名門大派,沒誰在意我這麼個民間法師的看法。
遠遠聽著劉老三那悲痛欲絕的哭聲,女鬼又被觸動到了。
「我的女兒啊,娘到死,屍體都硬了,也都沒能再見你一面!我不甘,老天爺,讓我看看被拐走的女兒吧,我寧願為此付出所有,嗚嗚。」
她又開始乾打雷不下雨的鬼哭了。
聽著她的鬼哭,我有些鬧心。
突然,眼前閃過一道光亮,讓渾漿的頭腦變得清醒幾分。
「等一下,我好像是,對某些事的判斷出了差錯。
哪裡出錯了?讓我想一想。」
「這隻女鬼時不時的提及被拐賣的女兒,提及自家死後硬了的屍體,好像是,先前還提到過『生前』這等字眼。
也就是說,她曾經做為大活人存在過,那麼,是其死後,魂魄轉化成了野鬼的嗎?
就是這裡!
先前的判斷,好像是,有了點兒岔子。」
眼前回閃著兩個人。
一個是滿臉橫肉的『狼哥』葛儲水,還有一個是臉有傷痕的『老疤』莫仇飛。
他倆都被我用斧頭砍掉了頭顱,送他們結伴踏上了黃泉路。
這是沒錯的,問題在於,兩個惡人身首異處後,我沒有感應到他倆魂魄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