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此事尚不著急,匪首可先行養傷,攢足了精氣神,再去不遲。閱讀��慕惜辭溫聲細語,那語氣聽著好似當真在為匪首考慮一般,「如果我沒猜錯,匪首,當初我那二堂姐慕詩嫣給你的,不過是一半的『定金』吧?」
「是……是,您想要做什麼?」被灌了「鉤月」的匪首驚惶瞪眼,那毒藥入腹即刻化為一道冷流鑽入他四肢百骸,今日初六,還不到毒發的時候,他卻已然覺得膽寒萬般。
「不做什麼。」慕惜辭輕笑,抱手圍著那匪首來迴轉了數圈,纖細瑩潤的手指一下有一下無地敲了手肘,細而悶的聲響令匪首不住的心臟發顫,「眼下是十一月初六,不出兩月便是年關,新歲將至……你也總要向過去的老主顧討個彩頭、清一清帳目吧?」
「就定在年關好了,等回頭到了年關,匪首你再去尋那『冤頭債主』,也算是我這個做妹妹的,給二堂姐備下的開年大戲。」慕惜辭道,轉頭看向墨君漓,「殿下,惜辭沒有別的想法了,至於如何放人、何時放人,就得勞煩殿下您多費一番腦筋了。」
「無妨,都是小事。」墨君漓應聲,對著慕惜辭做了個「請」的姿勢,後者不曾推脫,利落地踏出牢房,兩人順著來時的暗道,一路走回榭中。
撲面的夜風冰涼中帶著水汽,墨君漓低眸看了眼尚不及他胸口的半大姑娘,心念微動:「為何讓那匪首拖到年關——慕小姐到底是心軟了?」
「殿下,惜辭雖然年幼,卻不是不辨黑白是非、天真單純之輩。」慕惜辭聲色不動,眸底縱深之處浮現一抹鬱卒,「慕詩嫣此番渾然不曾留手,我又怎會對她以德報怨?」
「何況她想要毀的可不止是我一個小丫頭的名聲,她這是將慕國公府百年榮光統統押注在上面了!如此混帳,惜辭豈能由著她造弄!」
「那您這?」墨君漓挑眉,他倒不覺得未來的慕大國師會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但他委實好奇,這丫頭心中究竟想了些什麼?
「我只是想弄清楚,她對我這莫名其妙的恨意,究竟從何而來罷了。」慕惜辭說著嘆息一口。
想起慕詩嫣今世前生所作之孽她的腦仁便止不住的陣陣發痛,想她慕國公府百年名門,代代忠烈,怎就生出慕詩嫣這麼個數典忘祖、鼠目寸光又心狠手毒的玩意兒!
「殿下,此番多虧有您,惜辭在此謝過殿下。若無他事,惜辭便先行告辭,如今三更已過,時入四更,再耽擱下去,恐驚擾府中侍從。」慕惜辭拱手復行一禮,抬腿就要告辭。
墨君漓聞言一歪腦袋:「大事沒有,小事倒有一樁——慕小姐,想要在國公府立足,國公爺的憐愛不可或缺,您當想辦法與他修補好父女關係才是。」
乾平雖不曾有「男尊女卑」之說,但女兒家終究是勢單力薄,光有兄姐愛護仍舊少了些,倘若慕文敬刻意無視了這個女兒,長此以往,國公府中的下人和京中世家,也不見得能對慕惜辭好。
「殿下放心,惜辭清楚的。」慕惜辭笑笑,她聽出了他話中的提點之意,於是大大方方透了個小小的底,「國公府不日便會演上一齣戲碼,您若有興趣,屆時自可前來觀看一二。」
「小姐這是在邀請某嗎?」墨君漓一揚眉梢,他發現這小丫頭比他預想中的有趣又聰明多了。
果然能成為一國國師之人,自小便絕非池中物。
「算是邀請。」慕惜辭頷首,畢竟墨君漓這麼大個皇子在場,有利她的謀劃更為順利的進行不說,還能憑空捏來一個得力「人證」。
再說,她本就欲把墨君漓坑過來替她國公府保駕護航,也正好趁這機會多了解了解他的性情——
何樂而不為?
「那好,慕小姐,我幾時前去為宜?」墨君漓應聲,他從小姑娘的臉上看出了兩分狡黠之色,但他很樂意陪她玩這一場,左右他是要將她收入麾下的,藉此在她面前多積累些好感也無妨。
「此事不宜拖得太遲,就定在後日好了——到時還得請殿下陪著惜辭演上一演。如此,惜辭告辭了。」慕惜辭眨眼,清澈透亮的黑瞳中寫滿了躍躍欲試。
墨君漓看見那雙眼睛,陡然生起幾分玩心,露出個懶散雍容的笑來:「聽瀾水榭離慕國公府尚有一刻的路程,某怎好再讓小姐徒步走回去?不如讓我送小姐一程。」
「啊?」慕惜辭被他說的一怔,她當真沒料到墨君漓會說這樣的話——送回去是種什麼樣的送法?乾平七皇子墨君漓文治武功無一不精,但他的功夫……總不能憑空傳給她吧?
這四更天的也不好駕什麼馬車,他該不會……這、男女授受不親。
慕惜辭扯了扯嘴角,雖說當下的她的確還不到大防之時,但畢竟是活了兩世的滄桑老賊。兩輩子年齡加到一起眼瞅著奔四的慕大國師,一時分不清若他當真抱著她回去到底算是誰占誰的便宜。
「這就不勞煩殿下了吧……」慕惜辭邊說邊向後挪了半步,墨君漓擺手只道一句「無妨」,繼而壓低了嗓音迸出個「得罪」。
這四字一出,慕惜辭當即心頭警鈴大作,想要拔腿就跑,下一剎,兩道一尺來寬的黑色布條便穩噹噹纏上了她的腰腹,將本就身量不高的小姑娘結結實實纏做了一條。
「這樣,小姐便無需擔心不合『禮數』了。」墨君漓粲然一笑,提溜著布條一頭,輕鬆自如地讓慕惜辭的雙腳離了地,自己運足了輕功,足尖一點,翻上樓頭,順著沿街房頂一路上躥下跳。
被人當大米或者沙袋拎起來的慕大國師沉默片刻,而後在心中默默開啟了針對墨君漓的新一輪精準罵娘。
要不是這會給他掐死了她得摔個馬趴,她真想兩道黃符拍死他!
慕惜辭無聲罵罵咧咧,墨君漓的輕功甚佳,不出盞茶功夫便重新落了地。
踩著院牆翻回國公府的慕大國師臨關窗前涼涼吊了眉梢,一口銀牙咬得嘎嘎作響:「殿下以後,萬不可再當這般的『梁上君子』了。」
「好的。」墨君漓從善如流,微微一笑。
算了,什麼保駕護航的,她還是直接給他拍死吧。
慕惜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