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真的不能繼續留在國公府了嗎?」烚
國公府正門之前,慕詩瑤萬般不舍地拉緊了那背著行囊的布衣姑娘,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我可以求娘親和父親收你為義女的。」
「左右娘親一向喜歡你,父親也時常在府中贊你忠義——只是認個義女,他們不會拒絕的。」
「而且,下個月三姐姐他們便又要離京辦差了,屆時這偌大個國公府上下加起來也剩不下幾個活人,我尋不到人玩耍會覺著孤單,祖母她老人家沒處說話,也會覺著寂寞。」
「好柳柳,你留下來唄?就當是日行一善了。」
小姑娘哼哼唧唧,邊說邊試圖將人重新拉回門裡,柳若卿聞言淺笑著拍了拍慕詩瑤的手背,開口時聲線帶著股說不出的認真:「小姐,您的好意,奴婢心領了。」
「但奴婢真不能繼續留在國公府里、留在您與夫人身邊了。」
「您清楚,當初奴婢曾和馮先生一起,到御前告過南安王的御狀,世人也皆知奴婢做過南安王的庶妃。」女人耐心給小姑娘解釋著其中利弊。烚
「加上奴婢原就是打國公府出去的僕役,倘若這樣的奴婢繼續留在您的身邊,難免會引來他人非議。」
「——會有人猜測國公府在南安王造反一事中,究竟充當了什麼角色;更會有人懷疑,當日是國公府有意給南安王設了套子。」
「此外,奴婢如今已非完璧,可小姐您卻尚未許配過人家。」
「奴婢也怕留在府中,會影響您的清譽。」
「可是、可是娘親他們不會在意這些的,我和三姐姐也不會在意這些的。」慕詩瑤抿唇,糾結著小聲補充一句,「或者,柳柳,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改個名、換個身份?」
「沒用的,小姐,」柳若卿應聲失笑,「京中這麼多達官貴戚,若單是改名換姓,有心人只要稍費些功夫就能查得到。」
「再者,眼下大小姐已嫁去了晉王府,三小姐又成了陛下親封的准太子妃,國公府本就樹大招風,而今眼熱其權勢的更是不知凡幾……」烚
「小姐,奴婢此言並非危言聳聽——奴婢在南安王身側待了兩年,深知朝堂之上是何等波譎雲詭,亦清楚身處此間,一步踏錯便是滿盤皆輸。」
「國公府於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委實不願因著奴婢一人的緣故,而害了全府。」
「更何況,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柳若卿彎眼笑笑,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小姐啊,世間人心最是難測,而人言又最是可畏。」
「但我……真的很捨不得你呀。」慕詩瑤蔫噠噠垂下了腦袋,「我可是等了足足兩年,才把你從南安王府里等出來呢。」
「結果你這就要走了。」
柳若卿忽然被她這樣子逗得笑出了聲。
「放心吧,小姐,奴婢不會走很遠的。」女人笑吟吟地勾了唇角,「就在京郊。」烚
「陛下下令查抄了南安王府,將府上三分之二的金銀寶物收進了國庫,餘下三分之一作為告發南安王經年惡行的賞賜,均分給了奴婢與馮先生。」
「南安王名下的商行良田不計其數,多年來積下的家財甚廣,即便奴婢只得了其中的六分之一,所獲錢財也足夠奴婢在外逍遙一世了。」
「——奴婢打算用這些錢,在京郊盤下間商鋪,賣點小酒,再開家客棧。」
「這樣,當您想見奴婢的時候,也可以隨時去那邊看看奴婢。」柳若卿說著舉目望了眼天上發白的晴日,瞳中帶著點點的悠然。
看清了她神色的慕詩瑤心知她心思已定,由是便不再勸她,只千個不甘、萬個不願地緩緩鬆開了她的手。
「那你要記得想我。」
「奴婢會的。」女人頷首,一面低頭拍了拍腳邊的白蹄黃狗,「踏雪也會的。」烚
那狗子順勢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繼而用力朝小姑娘上下點了狗頭:「汪,汪汪!」
「就知道這麼多年沒白餵你。」慕詩瑤軟下眉眼,俯身狠狠搓了把狗腦袋。
那一人一狗離去時恰有北風吹落了檐上積雪,小姑娘立在門邊,遙遙望著二者愈漸遠去的背影,眼底無由來的發了酸。
——真好啊。
當年那個差點病死在小巷子裡的姑娘,如今也已經尋到自己的路了。
*
正月里禮部終於備齊了冊封太子的儀典,墨君漓受過禮後,便正式入主了東宮。烚
二月初他這位新受封的太子,被帝王以「俯察民情」之名一腳踹出了京城,連帶著跟他一同離京的,還有慕惜辭師徒並上晉王世子夫婦。
待到百官為自家太子送行的那日,朝臣們見馬車上的少年滿目幽怨,只當他是不滿於自己才從戰場上回來就又被陛下扔出了乾京。
唯有昨夜親手拆了那大炮、並將之強行塞進馬車裡的幾人心中才十分清楚,他那是怨自己座下的藏著火炮太硌屁|股。
——嘿!誰讓太子得自己單獨坐一輛馬車呢?
造成了此等慘案的罪魁禍首們紛紛目移,充當車夫的燕川揚鞭驅了快馬,馬蹄濺起的薄塵眨眼消失在了林道盡頭。
同月中,慕文敬、溫玉郎等人受命南下整頓扶離歸降之地,臨別時溫玉郎揣著一大包當歸黃芪(有一定治脫髮作用)恨恨翻上了馬。
來乾京的這幾個月里,他不必愁著為自家老哥接鍋善後,原本荒蕪了近二十年的斑禿,竟也慢慢生出了些許毛髮。烚
奈何不等他頭上的荒地還林成功,他人就先被帝王一紙調令重新遣回了南省。
這會子他看著那同在隊中、一臉憨相的溫玉山,原本便已足夠稀疏的發頂,眼下又開始隱隱作了禿。
月末慕修寧奉令奔赴北疆幫著寒澤加固邊防,遠駐寧關之外的湛明軒亦領旨西進接手了蘭依十城。
墨綰煙趁機搬出從前與墨景耀提過的條件,鬧騰著非要跟慕小公爺去邊關開開眼界,雲璟帝被她吵得腦仁實在發了痛,只得腆著臉拜託慕修寧在路上多多照顧她一二。
啟程的那天,小公主樂得像脫籠飛鳥,墨景耀遠遠瞅著她那火似躍動的裙裾,禁不住嘆息搖了搖腦袋:
「嘖,這幫年輕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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