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隨啟動了發動機,錶盤轉亮,寂白還沒坐穩,「轟」的一聲,他已經將車駛了出去。
寂白不記得是從哪裡看到,說通過一個男人開車,可以看出他的性格氣質。
寂白的父親開車四平八穩,不爭不搶,這樣柔弱的性格也導致他在家產爭奪戰中落於下風。
謝隨開車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野。
好幾次漂移轉彎都是九十度直轉,輪胎與公路劃出尖銳的「嗞拉」聲,而他絲毫不會減速。
寂白感覺整個人都要被甩出去了。
她的左臂被他把盤的動作牽扯著,為了不影響他的操作,寂白儘可能讓身子斜傾,靠他近一些。
一個九十度的逆轉,寂白不受控制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他身體硬得就像熾熱的烙鐵,肌肉的密度強韌,仿佛全身沒有一塊肉是柔軟的。
這樣堅硬的身體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上一世的寂白恰恰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狹窄的出租屋裡,每每入夜,謝隨會從後面摟著她,與他相擁入眠,寂白不會做噩夢。
當然,他不是老實的男人,他的手也會胡亂遊走,會撩撥她,令她迷亂
每當她回身熱切回應的時候,謝隨便會停下來,冷靜一會兒,沉著臉離開房間。
倒像是她做錯了什麼。
謝隨的性子從來都是這樣陰晴不定,行為也不可捉摸。
她重新坐直了身子,閉上了眼睛,不去看窗外極速飛過的景色,看了可能會害怕,因為速度實在太快了。
因為緊張,寂白又開始發汗了。
謝隨嗅到了她身體散發的某種馨香,像牛奶沐浴乳混合了淡淡的花香,讓他想到了小時候吃過的一種牛奶糖。
他吸了吸鼻子。
寂白察覺到他呼吸加重,她捻了捻自己的衣領,然後打開窗戶透風。
「把窗關了。」謝隨說:「老子冷。」
寂白不太願意,低聲說:「開一分鐘。」
謝隨睨了她一眼,笑道:「怕老子嫌你身上有味?」
被戳破心思的寂白垂了垂腦袋,臉頰變得緋紅滾燙。
謝隨抬起右臂,寂白的手也被他牽引了過來,他居然探身嗅了嗅她!
寂白驚慌失措,連忙往後縮。
她知道自己有味道,挺自卑的,但她體質就是這樣,老爸帶她去看過醫生,醫生都檢查不出來,為什麼她都身上會有這種甜香味。
但並非所有人都喜歡這種味道,譬如她初中的男同桌,是個壞男生,說她身上有狐狸精的騷味兒,一看就是會勾人的那種。
那以後,寂白就自卑了,即便夏天也不敢穿吊帶裙。
謝隨還在嗅著她,寂白連連後仰:「你、你別聞了!」
「你他媽味兒真重!」
寂白緊緊咬著唇,唇肉都泛白了,嗓音顫抖:「讓你開窗透氣的。」
謝隨眼看著她都快抹眼淚了,他突然輕薄地笑了:「哭什麼,老子又沒說不喜歡。」
「誰…誰為這個!」寂白只覺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辯了。
謝隨揉了揉鼻翼。
講真,他都想ying了。
寂白不再說話,謝隨也專注開車,儘可能讓自己冷靜,否則這他媽四下無人的山野路,他真怕自己當了禽獸。
良久,謝隨喃了聲:「操。」
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怎麼了。」
「前面封路了。」
寂白望向窗外,果不其然,遠光燈照見了一塊黃澄澄的牌子,寫著「泥石流危險路段,來往車輛請繞道」。
「那怎麼辦?」
「還有一條路,不過是連續上坡彎道,且沒有護欄,非常危險。」謝隨踩下剎車,問寂白:「去嗎?」
「如果不去的話,就算輸了嗎?」
他冷漠地笑了:「你以為那幫少爺的錢那麼好掙的,放棄就算認輸。」
寂白還沒有回答,謝隨已經毫不猶豫地重新啟動發動機,迅速轉彎,駛上了另外一條公路。
這條路比之於剛剛的國道公路,要狹窄許多,一側山壁,另一側便是萬丈懸崖,走不過幾秒便是九十度的險峻彎道。
安靜的車廂里,寂白能聽到自己噗噗的心跳聲。
「謝隨,這條公路太危險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她嗓音顫慄,顯然被側面懸崖絕壁嚇到了。
謝隨嘴角勾了笑:「要死老子也墊在你下面。」
寂白望向謝隨,在他漆黑的眸子裡,她真真切切感受到某種死亡降臨前的無邊空寂。
亡命之徒。
寂白無可奈何地將腦袋偏過去,望向了窗外,遠處城市的燈火星星點點,山野除了風呼嘯的聲音,便是兩個人凌亂的心跳聲。
半個小時後,車駛入了絕鹿嶺,謝隨踩下剎車,慣性帶得寂白的身體往前傾了傾。
謝隨拉開車門,讓寂白從駕駛座這邊出來。
「把旗子插到對面懸崖邊,然後一起跑回來,不要耽擱。」
「哦,好!」
兩人銬在一起,只能同時奔赴公路的彎道盡頭,寂白很拼命,快速衝到公路盡頭的懸崖處,蹲下身將紅艷艷的小旗子cha進泥土裡。
謝隨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路滑,別摔下去了,不然老子也要給你陪葬。」
寂白能感受到他掌腹的粗礪。
對面公路邊有遠光燈朝她射來,刺得寂白睜不開眼,轉眼間,對手也已經抵達了。
「快下去插旗子!速度!」富家少爺咒罵超模:「媽的,沒吃飯嗎,看人家是怎麼跑的,跑快點!」
超模嬌滴滴說:「我穿的是高跟鞋啊。」
「穿你媽b的高跟啊!」
寂白重新回到車裡,爬向副駕駛,興奮地回頭大喊道:「快快快!快走,咱們要贏了!」
謝隨嘴角揚了揚,原來以為她是個對任何事都波瀾不驚的木頭人,沒想到也有笑得這麼開心的時候。
「肯定帶你贏。」謝隨說著踩下了油門,快速掉頭,轟轟幾聲,車消失在了馬路盡頭。
「給我點根煙。」謝隨用眼神指了指車台上的煙盒和打火機。
寂白不敢不聽他的話,伸手從煙盒裡摸出了一根煙,用打火機點燃。
謝隨問:「沒點過煙?」
寂白搖了搖頭。
看著她笨拙又生澀的動作,謝隨只覺得她還真是純,什麼都不懂。
他叼過了她遞來的菸頭,深深地地呼吸,吐了一口氣。
尼古丁刺激著他的腦神經,令他感覺通體鬆懈暢快,而寂白卻被煙味刺激得咳嗽了起來。
謝隨眼角睨了睨她,打開了車窗,讓涼風灌入車廂內,驅散了煙味。
「受不了?」
「嗯。」
謝隨將手裡不過抽了一口的菸頭扔出了窗外,不再說什麼。
超跑穩穩噹噹地抵達了終點,夥伴們圍了上來,興奮地說:「隨哥,真行啊!又贏了!」
「小同學,第一次坐隨哥的車,怕不怕?」
寂白臉頰漾著緋紅,老實地點了點頭:「有點。」
謝隨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腦勺,隨口道:「怕個屁。」
寂白被他拍得身形往前面突了突,覺得這個動作有點親昵了。
叢喻舟說:「甭害怕,你隨哥開車穩,出事的概率比飛機事故還低呢。」
這話寂白是認同的,謝隨開車雖然瘋,但他技術真的很好,上一世的事故,寂白總覺得沒那麼簡單,不像是意外,到更像是人為導致
就在寂白愣神之際,謝隨已經解開了手銬,過去和對面幾個富家公子說話,然後相互摸出手機轉帳。
寂白環顧四周,不見寂緋緋的身影,蔣仲寧說:「她覺得無聊,已經回去了,看樣子還不太高興。」
「哦。」
寂白隱隱約約覺得,回去可能會面臨一場風波。
幾分鐘後,謝隨回來,對寂白說:「加個微信,給你分紅。」
寂白乖乖摸出手機,掃了謝隨的二維碼。
謝隨沒有名字,正方形的頭像塊是一片漆黑,正如他崎嶇坎坷的人生之路,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謝隨給她轉了五萬,幾乎對半砍。
寂白只覺得,他真大方,
幾個男孩也跟著下注贏了錢,心情不錯,準備要去酒吧玩。
「小同學,不跟我們去玩玩?」蔣仲寧問。
寂白看看時間,現在已經九點多了:「我要回家了。」
「這才九點啊,夜生活剛開始,回家多沒意思。」
「回去晚了會被罵。」
謝隨看著她這乖巧的模樣,知道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對於他們這群遊蕩在城市陰暗處的少年而言,夜晚是狂歡的開始;可是對於寂白這樣溫馴的乖乖女來說,夜晚便意味著危險。
「隨哥,咱們送她回去吧。」
「送什麼送。」謝隨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凝視著川流不息的馬路:「這裡又不是打不到車。」
寂白當然不願意讓他們送了,這花花綠綠的超跑賽車把她送到家門口,讓鄰居和認識的人看見了還不知道怎麼說呢。
她走到謝隨面前:「你幫我把手銬解了,我就回去了。」
之前謝隨只用鑰匙開了自己這一環,便下了車,她這一環還沒有解開呢。
謝隨摸出鑰匙,在頎長的指尖兜了一圈:「我覺得它挺適合你。」
寂白一聽他這話的意思,立刻預感到不妙,急切地說:「謝隨,你快給我解開!」
他薄唇扯開一絲邪氣橫生的笑:「這樣,明天下午放學,學校後山湖邊來找我,我給你解開。」
「你現在就給我解開!」寂白瓷白的臉頰急得通紅,迫切道:「會被同學看到」
「嗖」地一聲,謝隨收了鑰匙串,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就說謝隨送你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