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18 16:45:24 作者: 春風榴火
  沸騰鼎盛的地下拳擊室,謝隨的重新回歸令人興奮。

  經理原本還挺懊惱後悔,上次的跨重量級的冒險嘗試,直接讓謝隨洗手不幹了。

  沒想到時隔幾個月,他居然又回來了。

  而且令人驚喜的是,他這一次回歸的勢頭,比他在最鼎盛時期還要暴躁,已經連贏數十場,給經理賺了個缽盆滿溢。

  謝隨自然也拿到了不菲的佣金,全部存進了給寂白保管的那張銀行|卡里。

  他知道,這些錢對於寂白來說或許不值一提,如果她變成寂靜那樣的人,坐擁的江山又何止千萬。

  但經歷了那一晚的事情,謝隨心裡開始感到害怕了。

  他無數次在午夜驚醒,背上被冷汗侵濕,他夢見寂白被人戳了帶血的針頭,感染了愛滋病,他甚至還夢見了她的死亡

  他不能坐以待斃,這些用命掙來的錢,都是他的籌碼,他會站在女孩的身後,如果情況真的不容樂觀,他就用這些錢,帶她走!

  女孩說過,她會願意跟他走的

  謝隨苦心孤詣地為他們籌謀著一個有希望的未來。

  vip包廂的單向透視落地玻璃前,厲琛穿著整束的白襯衣,深榛色的眸子凝望著拳擊場的休息座。

  少年穿著黑T坐在椅子上休息,他剛剛打完了一場下來,脹鼓鼓的手臂肌肉還略微有些充血。

  他在自己的書包里翻找著什麼。

  厲琛以為他摸手機,沒想到,謝隨摸出來的不過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口袋英語單詞本。

  在等待下一場的瑣碎時間裡,他居然認認真真地開始記單詞了。

  厲琛嘴角輕微咧了咧。

  經理見大boss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謝隨身上,他不由得解釋道:「這孩子今年高三了,說要考個好大學,這不,難得來一次,我儘可能給他多安排幾場,省得他來回跑,耽擱時間。」

  厲琛見少年學習的時候,會無意識地摸出頸下懸佩的白玉墜子,有意無意地拿捏著

  很刺眼,厲琛簡直有種想把他脖子擰斷的衝動。

  「他下一場對誰?」厲琛面無表情地問。

  「朱凱,也是我們這裡的王牌選手了,呼聲很高,跟謝隨對上,還是很有看頭的。」經理興奮地說:「厲總,要不要投一注玩玩?」

  厲琛冷笑:「行啊,我押二十萬,賭朱凱贏。」

  「要不還是押謝隨吧,贏的可能性更大。」經理好意提醒:「謝隨那小子,真他媽老天爺賞飯吃的,爆發力太強了,身體素質真的很不錯。」

  厲琛睨了經理一眼,經理立刻噤聲,轉身走出了vip貴賓包廂,低聲叨叨道:「行吧行吧,您高興就好。」

  「等下。」厲琛忽然叫住了他:「上批剩下的貨還有嗎,給朱凱拿一包。」

  經理詫異地回頭:「厲總,上次警察上門查抄,關了咱們好幾個同事,那些傢伙輸了錢,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啊,要是讓他們看出來選手吃了藥,指不定鬧成什麼樣子,咱都說好了能不用那個就儘量不用啊。」

  「讓你去就去。」厲琛極不耐煩,面無表情道:「跟朱凱說,贏了,這20萬歸他。」

  經理心頭「咯噔」一下,說道:「厲總,這樣對謝隨太不公平吧。」


  厲琛冷笑:「公平這種東西,不是給他那種人準備的,告訴朱凱,給我往死里揍。」

  **

  比賽開始前二十分鐘,朱凱把謝隨叫到了無人的更衣室,鬼鬼祟祟對他說:「隨哥,等會兒比賽,你讓讓我行不。」

  謝隨脫了t恤,穿上黑色工字背心,冷淡地拒絕:「不行。」

  朱凱連忙擋住他:「是這樣的,有個大老闆二十萬買我贏啊!說我要是贏了,二十萬歸我,這比我打二十場掙得還多啊!謝隨,幫幫忙,大不了我分你五萬,行不。」

  「給你二十萬?」謝隨皺了皺眉,說道:「這冤大頭這麼看好你?」

  「不是很清楚,經理沒有說他的身份,不過肯定不是普通人啦!」朱凱諂媚地笑著說:「嘿,隨哥,幫幫忙吧,這場我非贏不可啊。」

  「老子不打假拳。」謝隨這話說得非常篤定。

  朱凱急了,連忙追上去,堵在門邊:「謝隨,拿到錢了,我跟你對半分,行不!」

  謝隨漫不經心道:「這種自砸招牌的事,你就算給我一百萬,我也只有兩個字——不行。」

  在場的這些所謂的客人,都是拳擊愛好者兼職狂熱賭徒,因為關係到切身利益,一旦被發現是在打假拳,那就是身敗名裂的黑歷史,這輩子都別想再吃這碗飯了。

  謝隨當然不可能同意朱凱的請求,而朱凱又如何不知道,吃藥就跟打假拳是一樣的性質,要是被發現,後果很嚴重,但是這二十萬的誘惑,宛如懸在他眼前的毒蘋果一樣。

  二十萬夠他拼命打多少場了啊!

  朱凱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咬了咬牙。

  既然他不吃軟的,那就只有硬碰硬了……

  上場前,叢喻舟在場子裡兜了一圈,然後坐到謝隨身邊,低聲對他說:「朱凱這狀態,看樣子是來勢洶洶啊。」

  謝隨抬頭瞥他,發現他臉色泛著不自然的紅,眼睛也有些充血,跟剛剛更衣室的鎮定模樣判若兩人。

  他以為是朱凱為這二十萬太過興奮,並沒有想太多。

  直到上場以後,謝隨才漸漸意識到情況不妙,朱凱每一拳的爆發力和他以前的水平幾乎判若兩人!他在極速消耗著體力,但同時,凌厲的拳頭宛如雨點般密集地落在謝隨身上。

  第一回合就把謝隨打得趴在地上支不起身子。

  整個場子都快炸了。

  或許別人站得遠感受不出來,但是在較量中,謝隨能察覺到朱凱狀況的不對勁,他就像野獸一樣,幾乎是拳拳致命,而且控制不住地那種,最後那一記重壓,如果謝隨沒有躲過去,肝臟都會被他打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只有一個原因嗑藥了!

  朱凱走到謝隨身邊,將他抓起來,重重丟在地上,謝隨順勢勾住他的腳,將其反制。朱凱眼睛已經充血,變得血紅一片,看上去就跟開了掛的超級賽亞人似的,直接把謝隨掀翻,抓起他的腦袋,狠狠地撞在地上。

  謝隨頭暈目眩,整個人好像都要飛起來了。

  不過謝隨也不是吃素的,豐富的臨場經驗讓他躲開了朱凱致命的幾拳攻擊,而他的拳頭落到朱凱的身上,對於他而言痛覺感受好像並不是那麼的強烈。

  和一個感知不到痛的瘋子打,謝隨落於下風。


  叢喻舟瘋了一般地大喊:「你他媽吃藥了是不是!」

  此言一出,場子裡絕大部分買謝隨贏的客人跟著就瘋了,幾個激動的衝上場抓著朱凱衣領道:「操!真他媽吃藥了!」

  「騙子!!」

  「媽的!還錢!」

  ……

  謝隨暈頭轉向地扶著拳擊場的護欄邊緣,眼花繚亂,一動也動不了。

  叢喻舟被激動的人群攔在十幾米開外的場下,根本無法靠近他,只是大喊著:「讓開,讓我過去,謝隨你怎麼樣啊!」

  謝隨倒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只是剛剛那一場懸殊的較量將他的體力消耗殆盡,他虛弱地倒在了地上,感覺周圍嘈雜的吵鬧聲漸漸離他遠去了,耳膜像是被人剜去了一般,再也無法發出任何共振。

  世界,變得非常安靜。

  這時,他隱約感受到,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站了很久,可是他卻沒有一絲力氣抬頭看他。

  謝隨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嘗試著支起身子。

  可是地面就像磁鐵一樣狠狠地吸附著他,他做不到,只能勉力抬起眼皮。

  隱約間,他看到一雙被擦拭得鋥亮的黑色皮鞋。

  那人從他脖頸上扯下了紅繩,將白玉觀音在他眼前晃來又晃去。

  觀音佛面,慈悲地地注視著倒在地上的他

  謝隨用盡全身的力氣,伸手想去抓,可是抓到的卻是一片虛無,他拳頭握緊了,用力地嘶吼:「把它還給我!」

  男人站起了身,輕蔑地俯視著匍匐在地的謝隨。

  「那是我的!」他發出低沉的嘶吼,可是那人充耳不聞。

  倏爾,他踩住了他的手,用力地碾了碾。

  **

  當謝隨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醫院的住院病房不夠,他被安排在了走廊的床位上,左手掛著水。

  謝隨睜開眼,本能地摸了摸胸口,胸膛處空空如也。

  他猛地坐起身,扯掉了手上的輸液管,跌跌撞撞地便要離開。

  蔣仲寧正坐在小椅子上玩遊戲,見謝隨這一醒過來就要逃,他連忙拉住他:「隨哥,哎,你跑什麼啊!這裡是醫院。」

  「我的玉」謝隨啞著嗓子說:「有人搶了我的玉。」

  蔣仲寧拉不住謝隨,恰逢叢喻舟拎著藥上樓,見狀連忙跑過來,跟蔣仲寧一起將謝隨按在床上。

  「這次僥倖避開了重要部位,沒什麼事,就是虛脫了,但你別瞎折騰,我去叫醫生來重新給你輸液!」

  其實不算僥倖,謝隨閃躲是很有技巧的,朱凱的拳頭落下來也都是落在他硬邦邦的腱子肉上,不會傷及內臟。

  謝隨一把攥住了叢喻舟衣領:「有人趁亂拿走了我的玉。」

  「什麼玉啊?」

  蔣仲寧解釋道:「就是他總掛脖子上,寶貝得跟什麼似的,一刻也捨不得摘下來的那個觀音菩薩。」

  「操,看那塊玉的成色,老值錢了吧!」

  蔣仲寧道:「值不值錢倒還另說,那是小白送給他的『定情信物』,隨哥就是把命丟了,也不敢把那塊玉丟了啊!」


  謝隨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牽扯著五臟六腑生生作疼,背都疼得躬起來了。

  叢喻舟連忙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說道:「甭著急,下午我們去拳擊室走一趟,把監控調出來,誰拿了自然一清二楚。」

  蔣仲寧也勸道:「幸好今天周六,隨哥,你趁周末好好養傷吧,爭取周一前出院,不然這事在小白那兒就真的兜不住了,今天早上她還給你打電話,我都沒敢接。」

  謝隨稍稍冷靜了一下,抓起枕頭邊的手機。

  還好,只顯示一個未接電話,下排是她發來的簡訊息——

  「懶豬,快起床啦!」

  謝隨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了下來,單手給她回信息。

  不經意間手腕一陣刺疼,護士在給他重新紮針輸液。

  「小白,我起來了。」

  「下午市圖書館約嗎?」

  一般而言,謝隨不會拒絕寂白的主動邀約,但是這次不拒絕也不行——

  「我下午有點事。」

  「咦,做什麼啊?」

  叢喻舟和蔣仲寧一人一邊,坐在他身畔窺屏,瞎出主意道:「說跟我們打籃球吧,就算小白問起來,我們也能給你圓。」

  謝隨的指尖頓在屏幕上方,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一個謊言就勢必要用另一個謊去圓,就像連環扣,沒有盡頭。

  謝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對她說謊,說謊很傷感情的。

  思考了片刻,謝隨兇巴巴地回了她一行字:「你管老子做什麼!」

  **

  叢喻舟和蔣仲寧看著謝隨發完這句話,目瞪口呆。

  隨哥真他媽剛啊。

  謝隨將手機扔床上,煩悶地用雙手抱住了頭。

  媽的,心都在滴血。

  那句話發出去之後,寂白就再也沒有回過了,顯而易見是生氣了。

  謝隨也沒有給她打電話,她太聰明,打過去聊不到幾句,她肯定什麼都套出來。

  算了,等這兩天過來,再想想怎麼彌補。

  「有鏡子嗎?」

  「放心,臉上沒掛彩。」叢喻舟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不過你身上就看不下去了,青一塊紫一塊。」

  謝隨看著自己的臉,確認了沒有掛彩,這才稍稍放心些。

  身上的傷不重要,小白又不會扒他衣服,等到該扒衣服的時候,這些小傷早就好了。

  「你別不放在心上,好好養傷啊。」

  「知道了。」

  ……

  下午,叢喻舟和蔣仲寧去了拳擊室,問經理要監控視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經理並沒有給他們,說的是他沒有調監控的權限。

  謝隨放下電話,起身抄起自己的外套,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醫院走道。

  護士看見他又拔了輸液管,急忙道:「哎!你這個病人怎麼回事,你跑什麼啊。」

  謝隨衝出醫院直接打車去了拳擊室。

  拳擊室設置在地下酒吧里,客人們可以邊看比賽,邊喝酒,跟所有酒吧一樣,白天這裡並不會營業,工作人員寥寥無幾。


  謝隨熟門熟路地走到二樓,進了經理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叢喻舟和蔣仲寧正跟經理鬧著——

  「隨哥被扒了,看個視頻怎麼了啊。」

  「對啊,就算是顧客丟東西了,還可以看視頻呢!怎麼我們就看不了啊。」

  謝隨因為體力虛脫,精神狀態極差,走到辦公桌前,重心不穩險些摔跤。

  叢喻舟眼疾手快扶住他:「你怎麼來了!」

  謝隨單手揪住了經理的衣領,沉聲道:「我要看監控。」

  經理很怵謝隨的,好言勸道:「那個先放開我嘛,有話好說。」

  叢喻舟也勸謝隨道:「你先別衝動,冷靜一下。」

  謝隨根本不可能冷靜,他只要一想到他的玉被別人拿走,說不定很快就會被轉手賣掉,他快要瘋了。

  「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朱凱不是嗑藥了嗎,後來場子鬧起來,陣勢還挺大,所以那段監控被刪了,不是怕警察盤查嘛,小隨你是知道的,鬧到局子裡事情就麻煩了,所以理解理解。」

  蔣仲寧拉了拉謝隨:「不是沒有道理,咱們要不想想別的辦法。」

  謝隨的手鬆了,經理掙開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對嘛,你們也都是學生,不要像社會上那些人一樣動不動就動拳頭,你們是知識分子啊。」

  男孩們懶得理他,拉著謝隨出了拳擊室,來到馬路上。

  叢喻舟說:「這樣,先送隨哥回醫院,這幾天咱們多叫幾個兄弟,每天都來這邊問,當時場子裡那麼多人,肯定有人看到。」

  「是的,丟不了,咱們就算把江城翻個個兒,肯定能找到!

  謝隨倚靠在牆邊,思緒都已經渙散了,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天女孩把白玉觀音送給他時說的話——

  「謝隨,你要平平安安的哦。」

  平平安安。

  謝隨覺得自己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

  晚上八點,市圖書館,寂白打了個淺淺的呵欠,揉了揉澀澀的眼睛。

  學習了一整天,有些疲倦,她收拾了桌上的書本準備離開。就在這時,白玉觀音被人遞到了她的手邊。

  她沒好氣地說:「不接受道歉,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對方一直沒有說話,寂白抬起頭,發現來的人不是謝隨,而是厲琛?

  她詫異道:「這個,怎麼會在你這裡?」

  厲琛平靜地說:「我撿到的。」

  「撿的?」

  寂白傻了。

  「我看著這玉眼熟,像你以前佩戴過的那一枚,你看看是丟玉了嗎,還是只是相似。」

  寂白接過觀音仔細地打量著,白玉的觀音多不勝數,可不是所有的觀音法相眼下都有血色瑕疵,這枚玉墜就是她送給謝隨那枚。

  謝隨不會把她的玉亂扔,除非是出事了!

  寂白頓時緊張了起來:「厲厲琛,這是你在哪裡撿到的!」

  「你別緊張,我投資了一個地下拳室,這是拳室的工作人員打掃衛生的時候撿到的,我當時正好也在,不過我很好奇,你怎麼會去那種地方,還把這麼貴重的玉丟在那裡。」


  寂白想起今天早上謝隨糟糕的態度,想必是他又去了拳擊室。

  她的臉色瞬間慘澹了。

  「這個是我送給朋友了,可能是被他弄丟了。」

  厲琛搖了搖頭,拾起白玉把玩著,柔聲說:「能這般輕易便弄丟了你送的東西,說明那個人並沒有將你放在心上。」

  寂白的心神顫了顫,抬頭望他。

  厲琛那深榛色的眸子裡透出一種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他將玉墜重新掛在了寂白的脖頸上。

  女孩低著頭,微抿著唇,看起來似乎有點受傷。

  但這般感傷的神情,令厲琛心底升起一種想將她據為己有的欲望。

  她真的很美,任何男人看見她,都會忍不住想要占有她。

  厲琛能夠理解,那個少年為什麼可以為她不顧一切,玩了命地掙錢。

  她現在還未長開,一雙碧波秋水的眸子看他一眼,都能令他心搖神漾,若是再大些,花苞徹底綻放,怕是不知道會成為多少男人覬覦和瘋狂的對象。

  見寂白不講話,他緩緩道:「將觀音留在那種污濁的地方,是一種褻瀆。」

  寂白手裡的拳頭攥緊了,良久,她沉沉道:「不是的。」

  「嗯?」

  「不是你說的那樣。」寂白咬著下唇,用力地說:「謝謝你把玉還給我,但他不是你說的那樣,觀音也不會因為人世間的污濁和苦難而感到被褻瀆,你說錯了。」

  厲琛沒有想到,寂白對謝隨竟如此信任,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高中生談戀愛,說到底不過是玩玩而已,甚至連愛情都算不上。

  他本來是沒有放在心上,可

  「厲琛,謝謝你,我先走了。」寂白冷冷地說完,轉身離開了圖書室。

  厲琛望著她的背影,深邃的眸子裡暗流涌動。

  他當然不會知道,寂白經歷了兩世的謝隨,那個少年不僅對她有情,還有義

  寂白對謝隨的了解,遠甚於他人,所以她不會因為別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心生罅隙。

  儘管如此,寂白隱隱擔憂了起來。

  她沒有給謝隨打電話,而是摸出手機撥通了蔣仲寧的號碼,什麼話都還沒說,蔣仲寧便緊張了起來。

  「那個,小白啊,有事嗎?」

  「我跟謝隨在一起,他丟東西了很著急,問你有沒有招。」

  寂白知道幾個男孩成天攪在一起,應是消息互通,叢喻舟心眼多,但蔣仲寧就要簡單很多,所以她給他打電話,含糊地問了丟玉的事。

  果不其然,蔣仲寧詫異地問:「什、什麼麼?你知道了?謝隨還叫我們不要說呢,他自己先繃不住了,哎,我和叢哥不是在拳擊室打聽來著嗎,不過當時局面太混亂了,看到的人不多,總之,你讓隨哥別著急,安心養傷,有消息了我們再通知他。」

  「……」

  「喂,餵小白你在聽嗎?」

  寂白聲音平靜地問:「哪家醫院?」

  蔣仲寧傻了。

  **

  醫院床位緊張,謝隨傷勢不算太嚴重,今晚過了應該能出院,因此被安排在走廊的床位。


  空蕩蕩的走廊里同樣還還有好幾位病人,呻/吟聲和呼嚕聲交織一片,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息。

  謝隨躺在病床上,枕著手臂,另一隻手拎著英語單詞本,心裡琢磨的卻是怎樣把他丟的東西找回來。

  想了半晌,沒有想到特別好的辦法,他決定明天再去拳擊室問問,肯定有人看到是誰拿了玉。

  耳邊,枕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謝隨一按下接通鍵,蔣仲寧誇張的大嗓門便炸了:「臥槽!謝隨你快跑!」

  謝隨皺眉,將手機聽筒拉遠了些:「鬧什麼?」

  「隨哥,我不是故意賣你的!小白太雞賊了,現在她已經殺過來了,你你還是躲躲吧。」

  蔣仲寧話音剛落,謝隨便看到不遠處的拐角,女孩背著書包走了過來,正向值夜班的護士打聽,隨後,護士指了指謝隨所在的方向。

  女孩轉頭便望見了他。

  她面頰緋紅,看樣子是一路跑來的,看到他,她輕輕咬住了下唇,那雙剔透的眼睛濕漉漉的,責怪有,但更多的是心疼。

  謝隨那顆躁動不安的心臟,在見到寂白的那一瞬間,忽然平靜了不少

  他將英語本放在枕邊,穿上一次性拖鞋,緩慢地支著身體站起來。

  而女孩遠遠地看了他幾秒,憤憤地轉身,用力按下電梯按鈕,離開了。

  謝隨重新坐在床上,低下了頭,心裡有點酸澀,也有點委屈。

  她生氣是應該的,就不該來看他,他把她送的玉都弄丟了,她最好這輩子都別理他了。

  謝隨捂了捂胸口,重新躺了下來,黑漆漆的眼瞳凝望著天花板,努力平復著心裡翻湧的難受。

  二十分鐘以後,電梯「叮」的一聲響了,輕緩的腳步聲漸漸靠近,然後停在了他身邊。

  謝隨抬頭,看到女孩站在床邊,緊抿著唇,斂著眸子看他。

  「吃飯了沒。」

  「沒。」

  「餓不。」

  「餓」

  他喉結艱難地滾了滾,坐起身來,乖巧地坐在床邊,時不時看她一眼,捏捏她的衣角。

  滿心忐忑。

  寂白一言未發,將口袋放在床櫃邊,取出了熱氣騰騰的烏雞粥和幾盒小菜。

  看到謝隨的右臂還在輸液,寂白索性拎了勺子,舀起熱霧騰騰的粥放到嘴邊輕輕吹拂。

  「張嘴。」

  謝隨現在食不知味,機械地吞咽著,一雙漆黑的眸子只凝視著面前的女孩。

  「小白」

  「小白現在很生氣,你最好別講話。」

  寂白用勺子搗著碗裡的粥,找到雞肉塊,吹了吹,然後板著臉餵給他。

  「飽了嗎。」

  「不知道。」

  寂白餵給他一勺,他便咽一勺。

  寂白放下了碗,悶聲說:「晚上別吃太多,快睡覺。」

  「哦。」

  「睡啊。」

  謝隨怔了怔,機械地躺了下來,手還攥著她的衣角,感覺自己像個傀儡似的,完全沒有脾氣的。


  「等你傷好了,我再找你算帳。」寂白躬下身,仔仔細細給他捻好了被單。

  謝隨攥著她衣角的手,忽然用力。

  女孩重心不穩,跌進了他的懷中。

  「哎」

  謝隨緊緊地抱住了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將她纏進懷中。

  「我再也不會去拳擊室,再也不會讓自己受傷。」

  他呼吸急促,語氣懇切:「小白不要生我氣,好不。」

  「真的不去了?」她抬眸望他,目光裡帶了一點希冀。

  「我保證。」

  寂白是相信謝隨的,從蔣仲寧的描述中,寂白也知道這次謝隨是真的嘗到苦頭了。其實本來也沒有多氣,她就是心疼,疼他的生活這般艱辛,疼他所受的皮肉之苦。

  「謝隨,我說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否則一切都沒有意義。」

  她的重生沒有意義,所有的努力也沒有意義!

  「謝隨,你必須、必須要聽我的話。」

  謝隨聽完這句話,怔了幾秒,忽而間捏著她的下頜,強迫她抬起頭,溫熱的唇壓了下來。

  寂白猛地睜大了眼睛,面紅耳赤,腦袋不停地左右閃躲,可是男孩死死箍著他,令她半分動彈不得。

  安靜而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女孩低沉沉的嗚咽聲。

  寂白羞得想哭了,他明明做錯了事,卻還要這樣對她真的太壞了!

  「謝、謝隨,你松鬆開」

  她說不出完整一句話,感覺快要窒息了。

  他又溫柔又粗暴,樂此不疲。

  她伸手胡亂地推打他,只聽謝隨發出一聲悶哼:「疼」

  於是女孩連忙縮回手,不敢再胡亂觸碰,生怕碰著他的傷口。

  她只能任由他這樣為所欲為。

  天旋地轉不知過了多久,寂白感覺唇都麻木了,身體被他桎梏在懷裡,軟綿綿的,輕微地顫慄著。

  她神情有點懵,謝隨用鼻翼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臉頰——

  「小白,我聽你的話。」

  哪怕刀山火海,赴湯蹈火,他都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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