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

2024-08-18 16:45:28 作者: 春風榴火
  吃完飯,外面忽然下起雨來,而且是雷陣雨。

  謝隨走到走到窗邊望了望,叉著腰沉聲說:「很快就會雨停,然後我送你回學校。」

  女孩沒應聲,他轉過身,看到她居然已經爬上床了。

  「吃完就睡,也是很幸福的。」她自顧自地說完,給自己裹著小毯子,看樣子是真的準備要睡大覺了。

  「」

  謝隨走過去,將毯子掀開,嚴肅道:「寂白,你想都別想」

  「這麼大雨,就算撐傘都會淋濕,淋濕了就會感冒,你還要把我趕走麼。」寂白攥著被子,嘟噥著說:「這麼狠心。」

  「這雨很快就停了。」

  「那就等它停唄。」

  謝隨倚在窗邊等雨停,等到晚上十點,大雨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趨勢。

  他眉頭也越擰越緊…

  寂白蜷在沙發上看電視劇,看得也是呵欠連天。

  謝隨放棄了,這會兒別說等雨停,就算是停了她也回不去,寢室早鎖門了。

  「去睡覺吧。」他無奈道:「但是下不為例。」

  寂白拿到「特赦令」,愉快地跑去洗漱,然後坐到他的書桌邊,從柜子里翻出瓶瓶罐罐的護膚品。

  他家有一半都已經變成她的家了,衣架上晾著她的裙子,柜子里裝著她的內衣褲,連書架上有一半都是她的書,更別說冰箱裡塞得滿滿當當都是給她買的零食。

  這裡不僅僅是謝隨的家,這是他和寂白兩個人的家。

  謝隨很難想像,如果有一天女孩真的離開他的身邊,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但是不管怎樣,他現在已經當不了她的男朋友了。

  謝隨看著寂白將那些水啊乳啊往臉上拍,他覺得挺有意思,半坐在桌上,低頭垂眸,認真地看著她抹臉。

  女孩有條不紊地進行按摩,揉搓,白皙柔嫩的臉蛋上了水乳而變得玲瓏透亮。

  女孩終究不同於男孩,懶起來了臉都懶得洗。

  女兒家精緻,細膩入微,每一寸皮膚都精心呵護著,一點點破皮的小傷都會大呼小叫,驚慌失措。

  因此男人才進化出了保護和疼愛女人的本能。

  不管別人有沒有,反正這一刻坐在她身邊的謝隨,神情溫柔到了極致。

  他恨不得變成上天入地的大英雄,變成征戰四方的大將軍,亦或者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戲諸侯的君王……思慕她,愛戀她,保護她,為她怒髮衝冠,也為她荒廢江山。

  謝隨心中那遲來的中二少年浪漫的英雄主義情結,被身邊的女孩徹底催化出來了。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謝隨真恨不得立刻要了她,將她據為己有,把心掏出來給她,命也給她。

  寂白完全不知道此刻謝隨腦子裡轟隆隆駛過了多少艘豪華巨輪。

  她睡到床的內側,自然而然為他讓出了外側的位置。

  謝隨坐在床畔,背影略顯沉重。

  寂白偏頭往他,柔聲問:「怎麼了?」

  「沒事。」

  沒事,他忍忍就好了。


  他們終究什麼都做不成。

  關了燈,寂白很自然地就從後面抱住了謝隨,蜷在他的身邊安安穩穩地睡覺。

  這種感覺是很熟悉的,上一世寂白就愛這樣從後面抱著他睡,就算什麼都不做,但那種溫暖而充實的感覺,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黑暗中,謝隨忽然開口:「小白,我們還是像家人一樣。」

  「嗯。」

  「你可以叫我一聲哥哥。」

  十秒鐘後,寂白踹了他一腳,把他踹下床。

  「喂!」

  他狼狽地站起來,花褲衩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黑暗中居然還反夜光。

  「你當哥哥當上癮了麼,我從來沒見過能抱在一起睡的兄妹。」寂白翻個身,撇嘴說:「你太虛偽了。」

  「……」

  謝隨氣呼呼地抱著毯子去沙發上睡,寂白也沒有攔他,這臭脾氣,也是沒誰了。

  夜裡雷電交加,兩個人似乎都沒有睡著,謝隨抱著手臂躺在狹窄的沙發上,翻來覆去,沒有睡意。

  良久,女孩悶聲問:「謝隨,你睡著了嗎。」

  謝隨用鼻息發出一聲低醇的「嗯」。

  「謝隨,你買短褲為啥買帶螢光的?」

  「我他媽怎麼知道…」

  買的時候是白天,他怎麼知道這短褲這麼騷。

  於是女孩得出結論:「看吧,你連內褲都不會買。」

  「想說什麼?」

  寂白面不改色地說:「沒有小白,你的螢光內褲穿給誰看。」

  「……」

  「沒有小白,你的生活會幸福嗎?」

  謝隨枕著手臂,望著天花板,默不作聲。

  誠然不會,但…

  「我幸福與否不重要,我要你幸福。」

  「你說的是…哪個xing福?」

  「少跟老子開黃腔。」謝隨兇巴巴地說:「姑娘家,學這麼壞,怎麼嫁得出去。」

  他倒是真的操持起兄長的調子,教訓起她來了。

  「那我真的嫁不出去,你娶麼?」

  她似乎沒睡意,操著淡淡的調子,要與他秉燭夜話,談談心。

  謝隨說:「你不會嫁不出去。」

  她這麼這麼好,會有大把的男人願意娶她進門,金屋藏嬌,一輩子呵護疼惜。

  寂白反問:「傻瓜,你會娶一個心裡永遠裝著其他男人的女人為妻麼?」

  黑暗中,謝隨緩緩睜眼。

  無可否認,他那顆蠢蠢欲動的少男心,又被撩到了。

  因為她說永遠。

  永遠有多遠,時間盡頭,滄海變桑田…都沒有到永遠。

  只有愛可以永遠。

  他溫柔地說:「小白,睡吧。」

  寂白輕輕地嘆了聲:「謝隨,我睡不著,有點害怕。」

  謝隨枕著手臂,閉著眼睛說:「老子在這裡,你怕什麼。」


  「你看廁所門那裡是不是有個鬼?」

  「……」

  謝隨終於又重新回到床上,聲音帶了些倦意:「行了,快睡,明天不是要開始軍訓了。」

  「嗯。」

  寂白依戀地抱住了他,這次是從正面抱著,乖乖地貼進了他的懷裡。

  謝隨聽著女孩的呼吸聲漸漸勻淨了,他才伸手扣住她的背,宛如摸貓咪一樣,輕輕地撫著。

  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

  清晨,寂白被手機設置的鬧鐘吵醒了,她將腦袋鑽進被窩裡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被窩裡有謝隨的味道,她深深地呼吸,腦袋埋進鬆軟的枕頭裡滾了滾。

  摸到身邊的空蕩蕩,她恍然坐起身,才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謝隨已經離開了。

  寂白心說這傢伙真的是起得比雞還早,應該是天還沒亮就出門了吧,今天是寂白軍訓的第一天,都沒他這麼積極呢。

  謝隨掙錢的熱情可比他學習的熱情大多了。

  寂白看著窗外暗沉沉的天空,今天軍訓她肯不能遲到,更不能讓教官發現她是留宿在校外。

  迷彩軍裝被疊得整整齊齊跟豆腐塊似的地擺在床頭,像是在催她起床,寂白看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謝隨獨立生活,生活技能絕對滿點,無論是炒菜還是做家務他都在行,寂白住在他家裡,他就會把她照顧得相當妥帖周道。

  她順手抓起體恤,衣服中間掉出了她乖巧的粉白色文胸。

  這傢伙居然把她文胸都給她找出來了。

  兩分鐘後,房門「咔」的一下,打開了。

  謝隨拎著熱騰騰的早飯走進來,揚著嗓子喃了聲:「再不起床當心今天被罰跑」

  他看到對面女孩坐在床邊,只穿了一半的迷彩T恤,腦袋還塞在衣服裡面使勁兒拱著,尋找出口,褲子擺在邊上,白皙修長的大腿交疊著側放

  上半身加下半身的美好風光,一覽無餘。

  謝隨傻了,話說了一半,另一半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寂白趕緊背過了身去去,好不容易將腦袋拱出了T恤的圓領口,臉頰被羞得通紅:「你怎麼又回來了!」

  謝隨立刻將視線移開,望著一堵白牆,無辜地說:「老子給你買早飯啊。」

  寂白三兩下穿好了褲子,頂著火燒火燎的一張小臉,接過了謝隨手裡的一盒小籠包。

  謝隨立刻去廚房將溫好的牛奶取出來,倒進玻璃杯里遞給寂白,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避開了剛剛的尷尬事件。

  寂白埋頭吃飯,謝隨不自覺地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微緊的迷彩T恤勾勒著她那兩條漂亮的腰線,凹凸有致,他不自覺地又想到了剛剛的場景,想到那的粉白色bra托著她飽滿的

  或許沒有任何一個男朋友不會肖想,摘掉bra的女朋友是什麼樣子。

  可是他卻沒有資格去肖想了。

  謝隨立刻止住自己的思緒,就像當初止住所有頹廢的情緒,所有的不甘心和無名的憤怒,只為了讓女孩不那麼傷心。

  論及自控和忍耐,無人能與他比肩。


  那日他在昏睡中,聽到了小白在走廊上無助而絕望的哭泣……

  那一刻,所有身體的痛苦都比不上他看到她悲傷難過時的痛苦。

  夥伴們所事先預想的安慰一句都沒說出口,他根本不需要安慰,他在極短的時間裡恢復了對生活的熱情。

  至少,他還活著,手腳健在,他還能擁抱身邊的女孩。

  無論以什麼樣的身份,他還能再見到她的笑容,這就是觀音娘娘對他的慈悲了。

  寂白見謝隨怔怔地盯著她的胸脯看,她伸腳踹了他一下:「你看什麼看。」

  謝隨像是死機重啟一般,立刻收回目光,低頭嚼了個小籠包,腮幫子鼓了起來:「快吃,要遲到了。」

  寂白喝完最後一口牛奶,起身收拾了書包,跟謝隨一道下樓。

  謝隨要給她叫車,寂白說這會兒上班早高峰,坐車她早就遲到啦。

  謝隨見她視線落在那輛停靠在樹下的自行車上,知道她心裡打的什麼壞主意。不過他並不接招,而是摸出鑰匙扔給她。

  「自己騎車去。」

  想讓他載她,門都沒有。

  「行啊。」寂白打開了自行車鎖,開心地說:「晚上給你把車送回來!」

  就在她蹬踩上車正要離開的時候,謝隨突然掌住了車后座:「算了,我載你,晚上別來了。」

  寂白嘴角抿著笑:「也行。」

  高中的時候,謝隨給自行車裝了后座,經常載她出去兜風,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或許會成為他人生最快樂的時光了。

  謝隨騎自行車跟他開車一樣穩,避開所有的減震帶,走在林蔭步行道上。

  和煦的微風吹拂著寂白的劉海,她迎著溫煦的朝陽,張開了雙臂,笑著大聲:「我好幸福呀!」

  謝隨回頭說:「你坐穩,別摔下去了。」

  於是寂白緊緊地攬住了少年的腰:「我男朋友好體貼啊。」

  「我不是你男朋友。」

  寂白將臉靠在他堅硬的背上,低聲撒嬌道:「你剛剛把我看光了,嫁不出去了。」

  「……」

  「嫁不出去了,你不負責?」

  「……」

  「要不你也給我看一下,我倆就扯平。」

  謝隨將自行車停在S大的校門口,無可奈何地將女孩腦袋從自己身上掰開:「到了,快滾。」

  「哎,你怎麼把我送到南門了呀。」

  「不是這裡?」

  「集合的操場在北門,從南門進去,我得穿過一整個校園呢。」

  寂白死賴著不肯下車:「隨哥把我送到操場邊吧,好不。」

  謝隨睨了她一眼:「別得寸進尺。」

  「哎,我隨哥以前對我多好啊,不當男朋友了,男朋友福利也沒有了哦,男人怎麼會這麼狠心啊」

  寂白癟起小嘴就開始叨叨叨,謝隨眉頭擰了起來:「行了老子送,閉嘴。」

  寂白心滿意足地抱住了他的腰,由他載著送進了S大校門。


  S大建校歷史悠久,植木都是上了年齡的參天樹,陽光透過樹影斑駁地落在地上,周圍有不少老舊教學樓,爬滿了藤蔓植物。

  寂白給他介紹,這邊是逸夫樓,那邊是圖書館而謝隨一言未發,女孩說到的時候,他會抬頭看一眼,然後匆匆移開目光。

  這裡曾經是他和她兩人的目標,而現在,他把她一個人留下來了。

  有些東西輕易觸碰不得,一碰就疼。

  操場上已經有不少穿著迷彩服的新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等待著教官集合的號令。

  謝隨將自行車停在操場邊,寂白下了車,走到他面前跟他道別。

  謝隨單腳撐地,理了理她的衣領,然後把迷彩鴨舌帽壓在她腦袋上,淡淡問道:「塗防曬了?」

  「塗了。」

  「水杯呢?」

  「帶了。」

  「鞋裡墊衛生巾了?」

  女孩臉紅:「哎呀,誰墊那玩意兒啊,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謝隨懶得和她拌嘴,想了想,沒有落下什麼,於是起身要走。

  寂白連忙拉住他手腕,附身吻了吻他臉頰。

  臉頰側邊帶著些微青色胡茬,有些硌,寂白左邊吻了一下,右邊吻了一下,拉著他的手撒嬌說:「十一假期,帶我出去玩好不好,出去散散心。」

  「這個事情,還要從長計」

  「那就這樣說定了。」寂白也懶得等他「從長計議」,轉身匆匆跑開了:「說定了啊!」

  謝隨望著她的背影,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側臉,殘留著她柔唇的印記,軟軟的,弄得他心也是潤潤的。

  寂白目送謝隨騎著自行車遠去。

  寂白寢室的幾個女孩連忙圍上來,八卦的問道:「小白,剛剛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嗯,是啊。」

  「天吶好帥啊!剛剛操場起碼有一大半的女孩都在看他。」

  寂白也很不謙虛地說:「他是有點帥。」

  念高中的時候,這就是公認的事實了,謝隨英俊的五官簡直就是老天的恩賜,無可挑剔。

  「小白你也太謙虛了,這還叫『有點』帥啊。」舍友感嘆道:「我怎麼就找不到這麼英俊又對我好的男朋友呢。」

  「念大學了你還怕找不到男朋友麼。」

  「說的也是」

  伴隨著高考的結束,寂白不再向任何人隱瞞謝隨是自己的男朋友,甚至連家裡人也不再隱瞞,戀愛褪去了禁忌的色彩,變得名正言順,變得理所當然。

  奶奶並沒有阻止寂白的戀愛,當然,寂白看得出來,她對於謝隨的身世心有戚戚,但是她不會幹涉她的戀愛。

  在寂老夫人看來,戀愛和婚姻完全是兩碼事,年少自以為天荒地老轟轟烈烈的戀情,很少有能夠真正走到最後的。

  寂白也知道奶奶不看好她的戀愛,但只要她不阻止,或者亂點鴛鴦譜各種給她相親,那就已經是最大的開明了。

  半個月的軍訓,寂白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不過只要想到十一假期的來臨,她又滿血復活,每天都在看各種旅遊的攻略信息。

  去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帶他出去走走。

  這兩年被高考這座大山壓著,好不容易高考結束,謝隨又出了意外,兩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鬱。

  面對這樣的事情,謝隨表現出來的平靜超乎了寂白的想像,她回想上一世,出事的那幾年他過得落魄而潦倒,幾乎整個人都垮掉了。

  後來寂白認識的謝隨,整個人陰鬱而寡言,那雙眼神失去了少年的神采,籠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陰翳。

  謝隨對這個世界還懷有一絲希望,所以他沒有徹底放棄自己。

  他的希望是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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