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總是免不了幾件事情,生老病死,短短四個字,就能夠總結人的一生。
我爺爺常說,人生下來,就必然會有死的那天,世界上九成的人,都是圍著人的生和死中間的階段生活,工作,賺錢,然後娶媳婦,再生下後代,等自己死了,後代也會娶妻生子,循環往復。
但這個世界上,三百六十行都是往小了說的,細分下來,有多少職業呢?
爺爺常說:「這世界上其實就兩個行當,一個是吃活人飯的,一個是吃死人飯的。」
或許因為爺爺是後者,所以不自覺地把陰間行當抬高了地位。
爺爺所說的吃死人飯的,現在流行的說法是陰間八大行。
撈屍匠、趕屍匠、抬屍匠、撿屍匠、棺材匠、扎紙匠、問米婆、陰陽先生。
八大行里,超過一半都是終年和屍體打交道。
我叫張家豪,繼承了爺爺的衣缽,也是一名撿屍匠。
所謂的撿屍匠,其實和現在的入殮師工作是差不多性質的,無非就是搬弄屍體,縫縫補補,最終目的就是把屍體盤弄好了之後放進棺材裡下葬。
只不過這一行更加危險,也很少被人提起。
更早些時候,這個行當被人稱為撿骨,因為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人家要遷墳,等挖開老墳之後,讓撿骨匠把屍骨一塊塊從棺材裡撿出來,按照原樣放進新的棺材。
可以說在遷墳的過程當中,撿骨才是和屍體接觸時間最長的人,沾染的晦氣和死氣最多,即使是在八大行當中,也是最不受人待見的。
不過有句俗話說得好,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
撿骨雖然不受人待見,但其他幾大行辦事,多少是要請撿骨匠幫忙的,尤其是陰陽先生。
民間的陰陽先生,大多是去幫人選墳遷墳的,所以基本上每一個陰陽先生都會有一個熟識的撿骨匠做搭子。
爺爺也有這麼一個搭子,住在鄰村的秋爺爺。
秋爺爺大名張秋,只不過因為爺爺也姓張,所以我就管他叫秋爺爺。
至於我爺爺,大名張山,他們二老合稱二張,在我們周邊這些個村子可是有很大的名氣的,基本上有什麼白事首先找到的肯定是他們。
當然,最主要是找秋爺爺,畢竟十里八鄉有能耐的陰陽先生根本就沒幾個。
秋爺爺沒有後代,據說我也不是爺爺的親孫子,是被爺爺撿回來的。
不過這些也都是村裡的那些和我不對付的小孩私下和我吵架的時候說的。
爺爺的確是有一個兒子,只不過還沒結婚的時候就去世了,而每年去上墳的時候,爺爺只讓我磕頭,也不准我叫爹。
至於我的母親,我更是連她的墳都沒見過。
沒有爹媽,在小時候我也因為這些事情受過不少欺負。
很多時候我找爺爺告狀,爺爺也只是嘆氣。
「咱們是吃死人飯的人,你要是不爽,那就等他們死了,狠狠地在他們的墳頭啐口痰!」
很諷刺,但也很真實,這就是這一行的真實寫照,永遠不會被世俗的大多數人所包容。
即使你什麼都沒有做過,那些人也總是會對你敬畏和仇視。
不過在聽了爺爺的勸告之後,我不再還嘴,只是冷冷地看著那些傢伙。
他們總會有死的那天,他們的爹媽爺奶總有死的那天,對手是活人,我打不過,但是死人呢?就要受我擺布了!
因為我也是一個撿屍匠,我會在他們死後前往陰間之前的最後一程好好的『照料』他們!
我五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接觸屍體了,可能是因為年齡太小了,在當時的我看來,那些也就是臉色鐵青渾身僵硬的人。
直到我開始接觸那些遷墳的屍體。
撿屍匠能接觸到的屍體無非就兩種,一種是人剛死沒多久,準備入殮,這樣的屍體,只要不是因為事故而死,不會很嚇人,看起來和常人沒有太大的區別。
可如果是已經下葬過一段時間的屍體要遷墳,那種感覺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的。
把棺材從墳地里抬出來的時候就能聽到裡面晃蕩的水聲。
屍體在腐爛的時候會滲出很多的水分,地下也會滲水到棺材裡,而這個階段的屍體,非常噁心。
屍體的內臟一般是最早腐爛的,但會囤積在屍體內部,整個屍體都會隆起腫脹,這個時候的屍體是會『爆炸』的。
只需要外界的小小刺激,囤積在屍體腹部的積水和氣體就會破體而出,發出沖天的臭氣,而這種屍體內可能攜帶各種有毒害的東西,只要吸入或者沾染上一些,就可能導致生病。
可對於我來說,這些屍體往往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那些詭異的邪祟。
干我們這行,有三個最重要的規矩,一旦破壞,就會引火燒身。
第一,不能長時間直視屍體的眼睛。
第二,不能在獨處的時候和屍體說話。
第三,不能帶走屍體上的任何東西。
這三大禁忌是絕對不能觸碰的底線。
其實在我十二歲之前,對於這些禁忌都還不是很了解,第三點我倒是能夠明白,如果拿了東西,到時候讓主家發現,免不得一場官司。
但前面的兩點?
難不成屍體還會復活嗎?
這件事情直到那一年去給一個大戶人家入殮的時候才解開了我的迷惑,也是從那一次開始,我再也不敢去觸碰任何禁忌。
那年夏天,天氣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熱很多,但降水卻比往年更多。
到處都發大水,隔壁村的一個大戶新娶的媳婦不小心掉進河裡淹死了。
說來也怪,那天外面還在下著大雨,她一個外地剛剛嫁過來的媳婦,對附近的路也不熟悉,不知道怎麼一個人晚上跑了出去,結果在村口的小橋上滑下去了,淹死在裡面了。
而那家人請我們過去給她收屍下葬,已經是七天之後了。
當時爺爺和秋爺爺都對這個事情很不上心,但無奈,家裡的幾畝田被大水沖了,又長時間沒有接到活,能接到這一個大活,一年就不愁吃穿了。
而到了那個地方之後,我才明白其中的可怕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