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遠離了戰場,除了天佑安外所有人都靠著座椅閉眼休息
除了一個人
甘一直坐在機槍後晃蕩著腦袋像極了在打瞌睡,天佑安回頭一眼就掃到了他並總感覺有哪裡不對
於是他在嘈雜的機艙中大聲的問道「甘,你怎麼了!」
甘順著聲音的來源沖向天佑安,但他的眼睛此時已經快要睜不開了
他用虛弱的聲音說道「隊長…我有點…不舒服」
說完之後,他徹底兩眼一閉向後癱倒
快要睡著了的拜林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看著倒在地上的甘他立刻焦急的半蹲小心檢查了一下甘的身體
隨後一直回頭觀察情況的天佑安就聽見他喊到「隊長!快一點!甘他中彈了!」
直升機驟然加速,天佑安沖拜林說道「甘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子彈打在哪了?」
「是腹部!子彈擊中他腹部了」
「別再碰他了,就讓他那麼待著!滋…老兄,我們需要加快速度了,我們這裡有人中彈了!」
「滋…收到,接下來的掩護任務交給我們就可以,基地就在前面,祝你們平安!」
「收到」
第一架uh-1休伊緩緩的降落在草地上,聽從天佑安的指揮拜林與M4小心的將甘從飛機上抬了下來平放在草地
然後他就大聲向遠處喊了起來
天佑安也立刻打開門從飛機上下來,他先是觀察了一下甘的傷勢,然後扒開他的眼睛確定甘還活著
這時甘斷斷續續的開了口
「隊長?我想吃…冰激凌…」
天佑安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地說道「別亂動,等過一會我就給你買」
「我想…和我媽…一起…吃行嗎?」
「呵,好,我給你買三個你再給你爹一個行嗎?」
「我爸?我媽說他旅行去了…好久沒回來看我了…」
「那就給你父親那份凍上,行嘛?」
「行……隊長…我困」
「不許閉眼睛甘,這是命令,你來軍營不就是為了聽命令嗎?不許閉眼睛,聽清楚了嗎?」
「是…隊長」
不遠處出現了幾個抬著擔架的人,待他們跑過來後那兩人看了奄奄一息的甘一眼二話沒說拎起他就跑向軍營
天佑安率先起身招呼著其餘人重新返回戰場救援
而直到聽見天佑安的招呼聲,拜林才低頭看了看那滿是鮮血不斷顫抖的手,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一個沒站穩坐在了地上。
他低著頭失神的看著草,不斷喘著粗氣
天佑安看著拜林這副模樣有些擔憂的回頭看了看其她人,在發現M4等人還是照舊跟之前一個樣後他才放心的鬆了一口氣
走到拜林旁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甘,不會有事的吧?」
「肯定不會,你也不是沒聽見他讓我在平均40多度的熱帶雨林里給他找冰淇淋吃這事…走吧,時間不多了。還有就是,把他們當成靶子,他們不是活人拜林,永遠不是」
拜林點了點頭勉強站了起來,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一隻潔白的手掌,手掌上還攥著一個玻璃瓶
「朗姆酒」天佑安的聲音適時的響起,拜林愣神了一下,然後結果這瓶朗姆酒擰開瓶蓋咕咚咕咚一口全部喝了下去
他咳嗽了兩下,第一個上了飛機
「該死的!我們要頂不住了!」伍德一隻手抱著自己的頭,另一隻手摁在一個新兵的腦袋上忍受著前方高地不斷向下打來的炮彈
就在三分鐘之前幾個嘗試突圍的遊騎兵沒有理會他的叫喊剛一衝出掩體就被密集的機槍幾乎打成了幾塊
越軍深知敵方支援速度之快,就在那幾名遊騎兵被打成血霧的同一時間一批又一批的越軍士兵慢慢向他們推進
伍德躲在一塊石頭後,他象徵性的抬手給了兩槍之後從無線電大喊到
「支援呢?支援呢!」
嗡一一一
一陣哨聲突然響徹在這嘈雜的戰場上,在槍炮聲齊天的雨林中它顯得那麼刺耳
伍德知道,越軍開始向他們衝鋒了
失去了火力壓制的他們被打得抬不起頭來,面對著來勢洶洶的衝鋒,他們沒有任何反擊的辦法
伍德最後一次衝著無線電絕望的大喊道「越軍衝鋒了!我們抬不起頭來!求救,求救!最快的飛機要什麼時候才能到!」
「這裡是賽斯納1445!我已經呼叫了兩架F4!」
「我們他媽等不了了!不出五分鐘,他們就能從那片高地上下來,把我們全部抓起來割掉腦袋!」
威爾掛斷無線電,看著陸陸續續從高地散兵坑上爬出來向下方公路衝鋒的越軍
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一圈一圈繞著這座茶園飛著,這時他想起來飛機上僅剩的幾枚白磷彈
他立刻在空中一個轉彎沖向越軍的陣地,然後一股腦將剩餘的火箭彈全部打了出去
砰砰砰一
越軍陣地上響起了幾聲微弱的爆炸,雖然這很快就被一刻也不停歇的子彈聲蓋了過
但這個舉動仍舊吸引了大部分越軍的注意,兩名機槍手處在高地操縱著一台機槍對準了俯衝下來的那架賽斯納扣動了扳機
幾顆子彈穿過了機翼的蒙皮,給這架賽斯納開了幾個洞
威爾俯衝之後立刻抬升機頭,身後是兩道火舌瘋狂的不斷追著他的機尾在咬
他堪堪躲過這些密集的火力後急匆匆的瞥了一眼地面的情況,大部分的火力已經被他這架僅存的偵察機所吸引住了
而他與這個老夥計已經失去了任何攻擊的手段
汗水從頭盔里不斷順了下來直到濕透了他的全身,威爾一回頭才發現這狹小的駕駛室內還留有一桿M16
沒有更多的時間給他再考慮了,看著剛剛被子彈擊破的玻璃他一隻手抬起M16的槍托朝那些已經破爛不堪的玻璃砸了下去徹底將其砸碎
隨後他將這個唯一的步槍調成了全自動模式一邊單手操縱著飛機一邊重新向著越軍陣地俯衝了過去
當離地面更近了一點之後,他毫不猶豫的一邊飛一邊開了火
怦怦怦怦怦怦怦-
一梭子子彈短暫而又急促的打向了高地,地面上飛揚起一陣塵土
怦怦怦-
又是一連串的子彈打在機翼上,其中有不少橫穿了機身
顯然這架忠誠的賽斯納偵查機以及他的伴侶威爾已經成為了越軍的眼中釘,子彈像不要錢一樣不斷的發射向空中
不斷的預判著威爾的飛機提前射擊,就連已經開始衝鋒的越軍士兵也不得不就近尋找或重新返回掩體,將頭號目標更換成了威爾
遠在地面的伍德見狀,迅速組織人手向後撤離,他們絲毫不敢浪費這架賽斯納為他們爭取過來的寶貴時間。
高速俯衝,射光子彈,拉升機頭,換彈匣
威爾漸漸殺紅了眼不斷重複著這些動作,再快一點
再快一點…
只要再快一點,二十三營的生還率就會再多一點
再快一點!
兩台發動機瘋狂的轉動驅使著這架塞斯納突破自己的極限,再快一點
這個想法深深烙印在他的腦中逐漸取代了其餘所有的想法,發動機在咆哮
跳動的脈搏漸漸與這台機器融為一體,一起瘋狂的跳動著衝上天空又沖了下來
那杆M16也噴出微不足道的火舌對上越軍襲來的子彈,每一次進攻都是加重這個老朋友的負擔
再快一點!
整個機翼幾乎被打爛的已經不剩什麼了,威爾與它一起發出最後的怒吼
「滋…該死!我是諾曼中校!威爾,立刻撤出戰場!立刻撤出戰場!」
一個焦急的聲音通過無線電進入了他的耳朵里
「我沒辦法撤離!二十三營的人還沒有撤完!重複諾曼中校!這裡是威爾,我沒辦法撤離!地面部隊還沒有撤退完!」
「快他媽離開這裡威爾!你的飛機已經爛了!快他媽離開這裡!」
帶領二十三營向後快速撤離的伍德回頭看著天空中那架已經破破爛爛但仍在堅挺的賽斯納說不出話來
他默默的敬了個禮。
「這裡是03188,我們趕回來支援了!」
天佑安掛斷無線看著遠處已經搖搖晃晃的塞斯納偵察機,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Sop,開火!快開火!」
「哼啊哈哈哈!!都讓我撕碎吧!全都去死吧!哈哈哈!」
一摸上這挺M60,Sop的大腦仿佛就被轉移走了一樣,瘋狂的火光映照在她興奮的臉上
顧不得嘴中的「磨牙棒」了,今天這場仗對於Sop來說是最痛快的一場,有效緩解了她想揍鐵血卻無從下手的刺撓感
「威爾!支援來了!快離開這裡!快離開這裡!」
兩架休伊的回馬槍殺了越軍一個措手不及,更為強大的火力瘋狂的宣洩在地面上
漸漸的高地徹底被火箭彈與機槍犁了一遍,就連散兵坑裡的越軍也難逃倖免開始向後撤退
威爾渾身已經被汗水打透,仿佛如大夢初醒般的他剛想離開這裡
這個陪他戰鬥到最後一刻的老夥計終於發出嘎吱一聲的悲鳴
緊接著這架賽斯納左右的機翼直接斷成了兩半,兇猛跳動著的發動機仿佛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砰的一聲熄了火
就連機尾也在這時直接斷掉,從後面流出一道濃濃的灰煙刮在天空中
「威爾?威爾!威爾!」
無線電中傳來諾曼中校焦急的呼喊聲,他無助的坐在自己這一架賽斯那裡看著不遠處的夥伴的飛機失控向下墜落
威爾看著已經近在咫尺的地面,瞳孔漸漸放大,時間仿佛慢了下來
來不及了…
轟的一聲,失去了機翼與機尾的賽斯納猛的砸向地面然後翻了個跟頭
威爾的眼前又驟然加速,他跟著機艙翻了個跟頭搖晃的一頭扎向了原先兩軍戰線中間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或許只有一秒鐘
但他此刻已經無法再動彈
威爾全身的骨頭好像已經碎掉了一樣,他感到胸口憋著一股悶氣,同時大腦天旋地轉
整個人好像一直積壓著什麼東西想要吐出來卻始終聚集在那裡
左肩膀又濕又冷,他用盡全力摸了摸那裡,摸到了一塊邊緣粗糙的凸起
這時他感覺壓在自己身上的什麼東西正慢慢被掀開,有人在輕聲對自己說話
「撣灰呢?還沒到?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麼!這裡有一個傷員!一個拯救了一個營的傷員!曬色!!告訴你那群廢物不用過來了!我們帶著他回去」
也許是又過了幾秒鐘
但對他來說時間變得過分的漫長
他感覺自己平躺著慢慢升上天空,身體也開始發熱
威爾腦中自動檢索什麼情況下會出現這種感覺
死了…
對
也許升上天堂時是這種感覺,沉重的肉體還在下面,輕飄飄的靈魂被用熱風吹上通往救贖的世界
但緊接著,他全身被刺骨的寒冷包圍,凍得他意識開始模糊
最後一次,他用盡全力的睜開眼睛
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片模糊
疲憊如喋喋不休的老媽,一直催促著他儘快睡覺
「知道了媽,我想再玩一會那個綠色兵人…」
…
「如果你再說一句回去我就要撕爛你的嘴,現在把你那張喋喋不休的臭嘴閉上,姓名威爾班克斯,駕駛著一架賽斯納編號1445,現已陣亡……他是個英雄」
眾人疲憊的走下飛機,天色此時已接近黃昏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看望了一下處在帳篷里養傷的甘
經過一整天的搶救,雖然他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但好在已經穩定了下來
看著向他走來的天佑安,他高興的說道「隊長,我沒睡覺,我想吃冰激凌」
滿臉疲憊的天佑安開心的笑著,他從隨身攜帶的挎包里掏出一支冰棒和一包巧克力道
「冰激凌肯定是沒有了,冰棒和巧克力你選一個」
甘撓了撓頭看著天佑安兩隻手上的東西,他扭頭看著不遠處在嗦冰棒的幾人
尤其是當他看見Sop吃的眯起了眼睛,毫不猶豫的選了冰棒
天佑安笑著點了點頭道「我還以為你會吃巧克力呢,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吃巧克力呢,榛子的,你確定不選這個?」
甘點了點頭,已然下定了決心
天佑安又掏出兩隻一起交給甘
「你不是要給你家人也留兩根嗎?諾」
「會化的隊長」
「那你就都吃了,回頭我給你補」
「哦…」
扭頭看了一眼已經累成狗了的幾人,當然要排除Sop。他又掏出一個攝像機說道
「要合張照嗎?」
「好耶!」Sop仍舊那麼的有活力,她第一個站在甘這張病床的旁邊
AR5攙扶著快要打瞌睡的M4站在了右邊的床頭
拜林用M16當拐杖一步一停的走到天佑安旁邊,伸出一隻手撐住他的肩膀當做支撐
而M16在天佑安的右邊也將天佑安當成了支撐點,只不過她一隻手摟在他的脖子上
咔嚓一
這是一台賓得ES電子快門單眼相機,天佑安打開自拍撥杆架好了照相機
拍下了幾人一臉疲憊吃冰棍的模樣,
當然是除了甘
他在拍照的一瞬間將整個冰棒掉在了臉上然後被永遠的印在了135mm膠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