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喜齡的話沒有讓余建國覺得羞愧,只讓他覺得憤怒難當,他一個當老子的,竟然被自己的親生女兒指手劃腳,威脅逼迫!
「余喜齡,你別忘了,我是你老子!」余建國覺得自己不應該被余喜齡一個小孩子威脅,面上盡最維持鎮定。
但不得不說,余喜齡真的抓住了他的痛腳,他絕不能讓余喜齡去鬧,仕途無望不說,只怕連公職都要丟了。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他相信余喜齡絕不止是說說而已。
「那你倒是擔起老子的責任看看。」余喜齡冷眼看向余建國,撕開那層父慈女孝的外衣後,余喜齡才看清余建國本質是多麼自私不負責任的人。
話說到這裡,已經再沒有什麼好說的,余喜齡拿著從余建國手裡要到的六板豆腐的賠償錢,點過數沒錯後,又把先前鄉鎮府還沒結帳的條子放在辦公桌上。
「還要麻煩余主任儘快幫忙把帳給結了,畢竟我不想看見你,你大概也不樂意我來鄉鎮府影響你的工作。」
「……」余建國磨牙,余喜齡拿走的錢是他準備給葉暖暖買新書包的錢,過兩天他要去市里學習,答應了要帶暖暖去的。
至於桌上的白條,余建國倒是沒有推脫,早點把這攤子事解決他好早點脫身。
見余建國把條子收下,余喜齡就不打算多留了,她還有別的地方要去。
「暖暖還是個孩子,你以後不要拿沒有爸爸這件事去傷害她。」臨出門前,余建國突然冒出一句讓余喜齡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葉暖暖?她能傷害到她?
重生到現在,她唯一和葉暖暖打照面,就是二十九那天,連半句話都沒有說上,怎麼可能去傷害她,重生前的她,更不可能有膽子去說什麼沒有爸爸的,於她而言,那是禁忌。
上輩子葉暖暖總會把從小沒有爸爸的事拿出來博取同情,但她做不到,在她心裡喬愛國是個英雄,這個英雄還救了她的父親,這輩子雖然她不再感激,但她依舊認為喬愛國是個英雄,為國損軀的英雄。
略一思索就知道,肯定是葉暖暖告了歪狀,余喜齡冷哼一聲,頭也沒回,「沒有爸爸的人是我。」
余建國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看著空蕩的門口發了好久的呆,才定下心神開始辦公起來。
出了鄉鎮府,余喜齡想了想,直接去了葉家。
「爸,爸!你在嗎?爸!」葉家小院門口,余喜齡踮著腳往裡探望,嗓門放到最大。
「喲,這是喜齡吧,怎麼好久沒來啦?」正好鄰居大媽光腳穿著拖鞋,用火鉗夾著燃盡的蜂窩煤出來。
余家這兩孩子都挺老實懂事的,有時候她們鄰居有什麼跑腿的活,如果這兄妹兩個在,也愛叫他們,也就是給幾顆糖五分一毛的事。
出了院子,鄰居大嬸把煤灰扔到門外公路的小窪里,用力踩幾腳踩碎踩平,搓著手跟余喜齡說話。「你爸今天沒來,估計在上班吧,你去鄉鎮府找他去。」
「嬸,我爸真不在啊?我不敢去鄉鎮府,我爸從來不讓我去,我想求聽芳姨替我去,我爺昨天摔著了,想喊我爸回去看看,他過年也沒回去,我爺我奶老惦記他了。」余喜齡搓著手,臉上帶著適當的羞怯和害羞。
和從前沒有什麼兩樣。
親閨女不讓去鄉鎮府?她可是瞅著葉家葉暖暖經常坐在余主任單車前槓上去鄉鎮府玩來著。
過年都沒回去?鄰居大嬸挑挑眉頭,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沒有動靜的葉家小院。
過年那天她可是看著余主任來看葉聽芳了,至於什麼時候走的,她還真沒注意,這大過年的,誰盯著別人家看啊,她又沒毛病。
「那我聽芳姨在嗎?」余喜齡強忍著不適,遲疑了很久才細聲細氣地問。
鄰居大嬸也不怕冷,硬是光著腳站在院子邊上同餘喜齡搭話,葉聽芳在家呢,方才還聽到她喊她們家丫頭的聲音,「你找你聽芳姨幹什麼呀?」
帶著誘哄的語氣里深藏著八卦的興奮。
說實在的,鄰居大嬸早看不慣葉聽芳那副假仙樣兒了,裝得跟什麼似的,說話文縐縐的,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說,成日裡養花弄草不干正事。
稱得她們這些家庭婦女不知道多俗氣似的,老大爺們還個個自以為懂風情地讓家裡的老娘們學學人家葉聽芳。
學個屁呀!學她招男人,還把男人一家子招來給自己當苦力嗎?
成日裡伺候一家子吃喝拉撒,哪有那些閒情逸緻去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不然家裡水誰挑,飯誰做,衣服誰
洗,衛生誰來搞?指望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爺們?
「我想找聽芳姨借點兒錢。」余喜齡不著痕跡地打了個哈欠,拼命擠出點兒淚水來,「實在不行,讓我爸緩一個月把工資交給她也行,我爺爺奶奶的身體不好,家裡又……」
「喜齡啊,這大冷天的你怎麼來了。」葉聽芳在屋裡聽了好久,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趕緊裹著棉衣出門,「快進來。」
拼命想擠出一點笑來,可看著余喜齡眼裡邪惡的笑意,葉聽芳只覺得自己臉皮抽跳,哪裡還笑得出來。
鄰居大嬸驚奇地看了眼余喜齡,剛剛那話她沒聽錯?余主任把工資都交給葉聽芳啦?嘖嘖,這可不得了。
現在這時候,尤其是在鄉鎮裡,大多是男主外女主內,再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也多是拼命在外賺錢,家裡錢財孩子都是給媳婦管著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葉聽芳一個寡婦,本事可真不小!
「聽芳姨,我就不進去了,您能不能幫我去找找我爸?」余喜齡癟著嘴,她才不進去,進去這戲可就沒得唱了。
細蚊子似的聲音,好像她葉聽芳欺負一個孩子似的。
察覺到鄰居落在身上打量的目光,葉聽芳恨不得將余喜齡生吞活剝,往前快走幾步,似乎是想將拉進屋裡去。
「你這孩子,你爸也就平時多照顧我們孤兒寡母多一點兒,畢竟暖暖她爸當年是為了……犧牲的,哎,現在也不說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對了,你要借多少錢?你爸的工資聽芳姨這裡沒有,不過我給暖暖攢的學費可以先借給你應應急。」
呵!余喜齡忙往後退一步,躲開葉聽芳伸過來的手。
「沒有就算了……我怎麼敢動暖暖的學費,我爸爸會打死我的。」余喜齡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咬著嘴唇十分委屈,一邊往後退一邊十分『小聲』地嘀咕。「明明媽媽說爸爸從不來給家用,錢都得給聽芳姨的,難道是我聽錯了?」
葉聽芳整張臉都黑了,掩在袖子下的手都抖了起來,余喜齡她怎麼敢!
屋裡葉暖暖煩躁不已,她媽出門前勒令她不許出去,可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想到她勾引魏敢,現在又來欺負她媽媽,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
「余喜齡,你個小賤人!」葉暖暖從屋裡衝出來,葉聽芳攔都沒攔得住,葉暖暖雙手猛地一推,直接把余喜齡推倒在地。
「噝……」余喜齡抬起手來,手掌被蹭得通紅,右手受力重的地方已經浮起了血珠。
「暖暖!」葉聽芳厲聲喝止,忙上前去扶餘喜齡,「喜齡沒事兒吧,快起來。」
葉聽芳掐著余喜齡的手臂就要強拉她起來,余喜齡又是一聲抽氣,身體猶如千斤重,葉聽芳根本就沒拉得動。
「喜齡,別鬧!」葉聽芳壓低了聲音輕吼。
余喜齡冷冷地撇了她一眼,見鄰居大嬸終於反應過來,眼底立馬湧出淚花,「嬸,我疼。」
「哎喲,我看看,這都出血了。」這一出一出的鄰居大嬸都看愣了,趕緊蹲下身拉起余喜齡的手一看,好傢夥手掌一下子就變得青青紫紫的。
鄰居大嬸要把余喜齡扶起來,余喜齡捂著胳膊倒抽涼氣,那個位置正是先前葉聽芳抓的地方。
不放心葉聽芳母女,鄰居大嬸直接強硬地扯著余喜齡進了她家裡,找出紅藥水給余喜齡洗了傷口擦上,忍不住又讓余喜齡脫了棉衣擼起袖子給她看。
細白的手臂上赫然是一圈紅印,可見方才葉聽芳用了多大的力氣。
這時鄰居大嬸才注意到,余喜齡穿的棉衣,只有罩衣是半新的,棉衣脫下來一捏,薄薄的一層還硬,袖口和內膽里到處補丁,明顯不合身,至於身上的線衣,更是好幾種顏色拼織而成,領口還脫線了。
同在一條街上住著,葉家母女吃什麼樣穿什麼樣,街坊鄰居可都是看在眼裡,什麼時候見過她們穿過這麼破的衣服。
以前大家沒發現這事,那是余建國要面子,勒令他們一家子,如果來聽家幫忙,外面的衣服一定要穿好的,不能給他丟臉。
余喜齡一臉窘迫地趕緊套上外套,「謝謝嬸,我……我要回去了。」
說著就低著頭匆匆地要走,鄰居大嬸都沒把人給拉住。
一直跟著的葉聽芳連句解釋的話都沒來得及說,余喜齡就一溜煙地跑了,面對鄰居質疑的眼神,葉聽芳灰溜溜地回了自己家。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想必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葉家母女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余喜齡站在街口回望了一眼葉家小院,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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