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就是一株牆頭草,踩我都髒了您的鞋,前輩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我保證,帶您找到真正的罪魁禍首,他們就在最頭上的屋裡。」委員涕淚交加地求饒。
待到老者的情緒穩定下來,他的臉上陡然一變,調動全身之力,就連拖鞋裡的腳趾頭都緊緊繃直,猛地向著老者撞去。
那名老者巍峨的身影,如飽經風霜的高山,俯視著人間醜陋的行徑一般,依舊巋然不動。
「放過我吧,爺爺。」委員抹著一把鼻涕一把淚,斷斷續續地說道。
老者二話不說,出手一抓,就將肥胖的委員連根拔起。
委員的手腳輪番撲騰,猶如一個縛上巨石、沉於深海的溺水者,做著最無力的掙扎。
老者的眼中映現火光。
一根燭台插在了委員的肚臍眼中。肥油和木質書架迅速地助長火勢,朝著走廊蔓延。
在滔天火光中,隱隱約約地浮現出一排排身影。
他們身著軍服,打著各式各樣的補丁,殘破不堪。
他們穿梭於火光的綽約風姿,讓「趙琢影」心如沉波的情緒中,泛起一絲恐慌的漣漪。
新舊時代的交鋒正式開啟。
一陣衝鋒的號聲,猶如滿山遍野的紅楓葉,飄飄然灑落。
開門關門的響聲,都緊跟著鬼哭狼嚎的叫喊。
那些久坐室內的酸腐們,哪裡見過這等驚悚的場面,紛紛舉起白旗,不戰而降。
「趙琢影」連滾帶爬,奔向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門,一根倒地的房梁使他重重地跌了一跤。
焦黑的木板片片剝落,碎屑飛舞,猶如一場盛大的慶典,卻宣告著大多數人的滅亡。
他從地上爬起來,貼著房門,緩慢地挪動步伐,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沒有覺察到,在自己身後的門鏡中,那位最熟悉的陌生人收斂情緒,正在躡手躡腳地走來。
與趙琢影的真身同行的,還有顧湘和那隻詭異的黑貓。
這時,走廊盡頭的兩扇房門,相繼開啟。
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四肢著地,向著那名老者爬行。
他張開血盆大嘴,吞食著一路上密密麻麻的屍骸,猶如蜘蛛殘害著動彈不得的獵物。
一位優雅高貴的女子,撐著油紙傘,在漫天的火勢中逕自行走。
她舉起纖纖玉指,目光灼灼,衝著老者說道:「你一介村夫,懂哪門子的文學,竟敢打攪本社的清靜。」
那名老者面色凝重,低沉地說道:「我早料到,文學社的墮落不是一朝一夕而起,定有你們這幫老傢伙的參與。」
「那麼,你是打算學那個老捕快,請我們出去教書育人嗎?」那女子咯咯笑著。
「你們根本算不上背叛者,因為你們從未擁有信仰。雖然我不能定你們的罪,但我照樣可以把你們葬在這裡。」老者說道。
衝鋒號再度響起。
一把大刀即將落在女子的腦袋上,卻被西裝男子猛地掀翻。
西裝男子吐著鮮艷的舌頭,大口喘著粗氣,依偎在女子的腳邊,蹭著女子的褲腿,猶如一隻護主的寵物狗,尋求主人的誇獎。
「離得很近了。」
趙琢影向著門鏡外的投影,探出雙手。
顯然,投影難以適應外界的環境,徹底被殘暴的戰鬥唬住,身體癱軟,輕輕一拽,便一頭栽倒在鏡中。
趙琢影穿針引線一般,再度完成置換,鑽出門鏡,長舒了一口氣。
灼熱的空氣沒有讓他退縮,反而愈發興奮。
這是他運用鏡子的詭異規則,以及自身的籌劃,首次破解恐怖街中的怪異。
黑貓蜷在他的腳邊,一言不發,靜靜地張望四周。
至於顧湘,從另一側的鏡子裡鑽了出來,同樣暗算了自己的投影。
他在察覺出端倪的時候,悄悄溜出了委員的辦公室,回到一樓大廳的衣冠鏡前,完成首次置換,與趙琢影相互配合。
那位老者本被鐵鏈栓住手腳,在一面晦暗的小鏡子前,經受著投影的精神摧殘。
「勝利永遠屬於工農階級。就算把我殺掉,我的意志也長存於世。」老者怒吼道。
他和黑貓循聲而來,將其投影摁在鏡面上,強行完成置換,老者這才得以自由。
老者在看到黑貓的那一刻,頓時情緒激動,淚流滿面,向著旁邊的「小戰士」道謝。
老者低下了高昂的腦袋,對著黑貓說道:「在下姓魏,叫我小魏就好,叫我小魏就好。」
「魏先生,附近可有其他受困的前輩。」趙琢影拱手問道。
在戰火紛飛的走廊上,許多房門應聲打開。
一位位憔悴而不失風骨的前輩,從門後走出來,站到那位老者的身後,壯大著無聲的威壓。
投影撲了上來,卻突破不了門鏡的阻礙,只得悻悻作罷。
趙琢影回頭望去。
這個低聲下氣的投影,不改本性,迅速地躲到角落裡,軟弱而狡猾地望向自己。
在投影萎縮的瞳孔中,映射著真正的趙琢影,正在向著火光,義無反顧地走去。
趙琢影冒著滾滾黑煙,深入火場,撿起一塊燃燒的木板,點著一支香菸。
濃煙猶如扼住咽喉的巨手,讓人窒息,向著那名撐傘的女子蔓延。
無數的奇觀從她的傘下浮現。熾熱的火光和餘燼,化作動人心魄的青色花朵。
她信手拈來,放在鼻子下輕輕嗅探,在傘下的陰影中,在遍及屍山血海的走廊中鮮艷奪目。
她挽起褲腳,踮著腳尖,猶如淌水過河一樣,濺起的汩汩溪流,撲滅著新興的火苗。
只見她閒庭信步,所過之處,皆是雲開霧散。
一位歌舞劇演員,才會具備如此曼妙的身姿。而趴在地上的西裝男子,簡直逗人發笑。
哪怕是鬼怪,也不該如此忘本,甚至於磨滅人的本性,拾起狗的本性,吐著骯髒的舌頭,氣喘吁吁。
一股強大的氣流衝破火勢,朝著巍然屹立的老者衝去。
火光中的軍人虛影接連阻擋,猶如一面面鮮紅的旗幟,慘遭揉碎撕裂。
那名老者動彈不得,吐出一口鮮血。
西裝男子滑稽的動作,包含著勢不可擋的威壓,要將眼前的一切屠戮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