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琢影在顛簸的公交車上,重新睜開雙眼。🎀♠ ➅❾𝐒нỮ𝔁.匚๏𝐦 👌♨
對於極少做夢的他來說,關於恐怖街的漫長夢境令他心悸,一切都歷歷在目,恍如剛剛發生。
他下意識地站起身來,試圖朝著小丑所在的方向反擊,突然頭疼欲裂,仿佛無數的生活碎片,在一瞬間衝破他的腦袋。
加之顛簸的路途,他感受到一陣反胃,肚裡的酸水直往上涌。
直到乘客們停下了熱鬧的討論,他才緩緩意識到,自己似乎打了瞌睡,又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噩夢,舉止有失風度。
車內的乘客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報以歉意的笑容,微微躬身,回到了座位上。
更多的疑問浮現在他的心頭。即便是窗外的風景如何動人,他也無心留戀。
公車到站之後,他灰溜溜地鑽出車門,點燃一支煙霧繚繞的紅雙喜,昏沉的頭腦總算是迎得一線曙光。
夢境裡的大概經歷,他已經漸漸地回想起來。不過,對於腳踏實地、得過且過的生活而言,他並不需要夢境的點綴。
他頂著徹骨的寒風,在晌午的陽光中走進單位。
坐在辦公桌前,沏上一壺熱茶,與同事們瞎扯兩句;出門在轄區內巡查,順便抓拍兩張工作照,這就是他全部的工作內容。
除此之外,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出面協調一下新人的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
作為轄區裡的老油子,他跟商戶們基本都打過交道,只要他一露面,便意味著工作圓滿達成的保障。
一位同事披著黑色制服,推門而入,懶散地坐到了旁邊的辦公桌前。
他的制服上沒有安裝配飾,興許是不願彰顯自己的身份,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這份工作的壞處就在這裡。
甚至很多時候,都是好心辦壞事,別人記不住你的法外開恩,只會盯著你的壞處。
「聽說中隊要改組了,不再統歸區執法局,而是劃分到具體的街道里。」他打著哈欠,遲緩地說道。
「我不清楚。不過,既然消息是這麼傳的,至少說明一點,以後開展的工作要做兩手準備。」趙琢影說道。
「一手抓這邊,一手抓那邊,抓著抓著就鼓起來了。」他打趣道。
「不可能兼顧著區執法局和街道,至少,誰大,就抓誰的。大小當然試得出來,要麼說咱就適合幹這行啊。」趙琢影笑嘻嘻地說道,順便推搡著面前壯碩的胸肌。
「那咱不如改個名字,叫作街管。這個名字低調奢華,有內涵,還不至於那麼樹敵,外傳出去,朋友都沒地兒交。」同事無奈地說道。
趙琢影掛起招牌式的笑容,一邊品著武夷山綠茶,一邊含糊不明地點點頭。
辦公室的門又一次開啟。
一個髒兮兮的腦袋探了進來,面容憔悴,見到屋內熱鬧的情形,不知所措地縮了回去。
他的同事拉開屋門,拍了拍來人的肩膀,然後錯身溜出門外。
「領導。別人叫我過來的,手續都在兜里。」來人捂著衣兜,唯唯諾諾地說道。
「那麼,知道叫你過來是什麼情況吧。」趙琢影頭也不抬地說道。
「知道。不知道。他們說,來了以後找你。」那人說道。
趙琢影抬起頭來,盯著這個邋裡邋遢的民工。
這種人散發著精明的氣息,表面上普普通通,兜里卻揣著大筆的現金。
偽裝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手段。
不用多說,趙琢影最喜歡跟這種人打交道。
他打開抽屜,取出空白的案卷,推至民工的眼前,指著當事人一欄,不由分說地讓其簽下名字。
「對待違法行為,我們本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過,你的違法行為表現得過於誇張,引起了上面的重視,這就意味著沒得商量。」趙琢影煞有介事地說道。
「商量都不行嗎?」民工憨厚地說道。
「就是說,嚴格依照法規,對你處以罰金。」趙琢影義正言辭地說道。
事實上,他對這位民工從哪兒來,來這兒的目的又是什麼,一概都不清楚。
不過,慣用的話術相當見效。
民工面露難色,緊緊地捂住口袋,向著趙琢影求情:「領導,我是做小本生意的,冬天一到,更是沒有什麼顧客。您看看,能不能減輕處罰,我不需要收據的。」
「這叫什麼話。你做的這門生意,本身就是違法的。」趙琢影突然一愣,眼前的一幕勾起了他的回憶。
同樣的一句話,只不過從不同的人口中而出。
在一座酷似教堂的警局裡,前一秒還在統籌全局的警長,下一秒腦袋就離家出走了。
一切都在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領導,照顧一下吧。我家裡上有老下有小,整個家庭都靠我一人撐著。」他懇切地說道。
「這裡不是菜市場,沒有討價還價的規矩,如果你不願意繳納罰金,那麼我們將對涉案工具進行暫扣。」趙琢影說道。
「領導,你們執法單位辦事,可不能不講理啊。」民工不滿地說道。
「你已經簽下名字,就等同於留存了案底,我們沒有權利進行更改,更沒有權利以公謀私。」趙琢影指著簽名處說道。
「我不知道簽名影響著這事兒啊。再說,我是為了配合工作,要不然怎麼會來這裡的。」民工一腔委屈,語速極快地說道。
「不用兜圈子。你就說說,自己有沒有違反法規吧。」趙琢影斬釘截鐵地說道。
民工一時語塞。
他在趙琢影冰冷的注視下,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摻雜汗臭味和油煙,不舍地遞了過來。
「下次記住了,這裡不是菜市場,沒人願意聽你討價還價。」趙琢影把錢收到腰包,繼續說道。
「這錢交了,下回不罰咱家了吧。」民工低聲說道。
趙琢影不置可否,熟練地將錢分為兩撥,一撥收進腰包,另一撥揣進上衣口袋。
民工忍無可忍,轉身離去,在屋門的碰撞聲中,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領導,我們馬上就會再見到的,嘻嘻。」
趙琢影端茶的手,僵在半空之中,竭力回想著笑聲的來由,卻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