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趙琢影經歷了一回倒流,但在如此不可思議的變化中,一時難以接受,不免恍惚了兩三秒鐘。
他的腦袋昏昏沉沉,完全沒有打開思緒,仿佛一旦合上朦朧的睡眼,就會不分場合地昏睡下去。
灼燒感隨著他的記憶附帶過來,猶如酷熱的烙鐵在他的腦袋裡留下疤痕。
「那你說說吧。」趙琢影強忍著疼痛,面帶微笑地說道。
他為了鞏固自己的氣勢,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抽著一支紅雙喜。
「在這種公開場合里,我不太方便透露。」李青牛低沉地說道。
「你是拿我當外人,還是拿這幫兄弟們當外人呢。」趙琢影問道。
「都不是……」李青牛抬起頭來,眸子一閃,清楚地說道。
「我理解你的苦衷。不過,我必須批評你,這件事情給隊伍的風氣帶來了極其惡劣的影響。王政委,你同樣擔負著責任。」趙琢影嚴厲地說道。
王先生慢悠悠地說道:「這就說不過去了吧,趙隊。我要提醒你一下,政委的職責不光是整頓風氣,在大多數時候,政委與主官同等地位。」
「有句老話說得好,拿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這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趙琢影冷笑著說道。
「不論前朝本朝,亘古不變的都是歷史規律。對於恐怖街的歷史規律,趙隊大概知之甚少吧。」王先生笑道。
二人針鋒相對的激烈場面,讓隊員們面面相覷,沒有人願在這種關頭為誰站隊。
「唉,都是歷史遺留問題。如果二位對此深有心得的話,那麼不妨擇一佳日,再敘也不遲啊。」顧湘說道。
在此話頭,店小二正好端著一盤盤熱氣騰騰的粉絲迎了上來。
「小二,新來的吧?」趙琢影問道。
店小二滿面堆笑,客氣地點了點頭,他的上菜速度跟往常一樣快速。
「不知道上菜的順序有講究嗎?如果連基本規律都不懂,那麼依我看,這家店恐怕開不了多久。」趙琢影含沙射影地說道。
面對新鮮出爐的粉絲,趙琢影的心裡不為所動,緊盯著隊員們各自的神態。
王先生竟然笑了笑,有所緩和地說道:「上菜是一門精妙的學問,不得不承認,趙隊相當精於此道。」
林妙曲似乎對粉絲心存芥蒂,拿筷子夾起一根根粉絲,將它們從中間夾斷。
「這些鬼東西……」林妙曲小聲嘟囔道。
趙琢影沒有吱聲,詳細地端詳著林妙曲的舉止,試圖捕捉到蛛絲馬跡。
地面上散落的粉絲像斷裂的蚯蚓,重新長成兩個獨立的個體,朝著相反的方向蠕動。
其中偏短的一截粉絲,順著她的衣袖溜了進去,死命地咬住她的手腕。
她吃痛地甩了甩手,喚起了對粉絲深入骨髓的恐懼,無意間將桌上的一疊盤子掀翻在地。
粉絲迅速地匯集在一起,依然沒有阻止它們的融合進程。
趙琢影對她的懷疑愈發加深。
剛剛在敲打李青牛的時候,他刻意地稱呼其他隊員為「兄弟們」。
而李青牛含糊其辭的回答,恰恰說明了他的看法,二人將懷疑目標鎖定在了隊伍里唯一的女性上。
面對接下來的場面,趙琢影早有防備,顯得更加遊刃有餘。
他要來韓幽蘭腰間的青燈,緊緊握在手中。
「過去是人吃粉絲,現在呢,到了粉絲吃人的時代。」一位花白頭髮的老者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
「世道真是變了,人心不古啊。」他的老伴感嘆道。
「你們有說閒話的功夫,不妨提醒大家逃命。」趙琢影大聲說道。
「小青年,你明白人各有命,不可強求的道理嗎?更何況我自身難保,拯救別人的責任還是留給英雄吧。」老者悻悻地說道。
趙琢影當機立斷地揮舞著青燈,釋放出熊熊火光,驅散所有停留的顧客。
他攔住即將拔刀的李青牛,並將隊員們打發到了門外。
李青牛不舍地回望了一眼。他將手按在不爭上,隨時準備拔刀相助。
「你去門口,保護來往的行人,出了問題就是你的責任。」趙琢影下令道。
王先生領著兩位老者和隊員們,迅速跑到了門外,嚴肅地議論著什麼。
趙琢影揪住老闆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老闆,別跟我說免單之類的蠢話,乖乖在外面等著我,我就幫你消災。」
「好漢饒命。」老闆慌亂地說道。
趙琢影嘟囔著「不送」,而後鬆開老闆的衣領,朝著他的後背踹了一腳。
老闆連滾帶爬地出了店門,迎面撞在了王先生的身上。
王先生見自己慷慨激昂的講話被人打斷,不禁眉頭一擰。
在看清來人的時候,他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即使是身陷困境,我們街管的方略也是拯救黎民百姓,而非自己逃命。」
這話的反響相當成功,群眾紛紛叫好,根本沒有人注意到老闆衣服上的鞋印。
王先生站在群眾中央,猶如一線記者大肆宣揚著店內的戰況。
「我已經為你造好聲勢了。這場勝仗,一定要打得漂漂亮亮。」王先生低聲說道。
越來越多的好事者圍攏過來,觀望著這幫自稱街管的傢伙。
他們的這番行為,無疑是在俱樂部的地盤上宣示主權,不知道他們是真的有底氣呢,還是一幫飛蛾撲火的愣頭青。
「俱樂部是什麼樣的存在,他們殺人都不用道歉的。」老者顫抖地說道。
令趙琢影沒有想到的是,林妙曲居然採取了同樣的戰術,再度困在了粉絲的肚腹中,等待他的解救。
「林妙曲,我們來聊聊吧。每當我喚醒詭象的時候,你就會出來攪局,到底是何居心。」趙琢影說道。
眼見著林妙曲閉上眼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趙琢影狠下心來,大肆地在小飯館內縱火,迫使林妙曲直面自己的問話。
直到火勢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林妙曲依然無動於衷,趙琢影這才相信,這一回林妙曲是真的昏迷不醒了。
林妙曲稚嫩的臉龐,卻擁有著堅毅的下頜線,證明著在無數歲月的侵蝕下,而她泰然處之。
林妙曲在恍惚之中見到了趙老師,不過,此時的趙老師性情大變,從屋檐下的陰影里探出頭來,狐疑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