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產生的強大衝擊力,將眾人嚇得一跳,逼退到了展廳的角落裡。🏆♤ ➅➈ˢ𝓱Ữ𝓧.c𝑜м ☯♗
任初見看到在韓幽蘭的腦袋上,升起熊熊烈火,將他的血肉徹底湮滅。
聶梓不顧一切地撲向韓幽蘭,眼睛裡流著乾涸的淚滴,嘴巴大張,無聲地哀嚎起來。
崩裂的血珠仿佛玻璃球一樣滿地滾動,他畢生的記憶蘊藏在其中,咪咪、紋身器具和圖書館中的畫冊在球體中閃閃發亮。
任初見小心翼翼地搜集著有關紋身師的記憶,將他平凡的故事逐一拼湊。
任初見的心中下了定論。
這樣的人境界過低,不足以在死亡的一剎那喚醒詭象,因此,他真真正正地湮滅在了火焰中。
梵谷仿佛火中取栗,奪走了韓幽蘭的兩顆眼睛,握在滿是老繭的手中,猶如琥珀一樣逸散著奇異的光彩。
「這是巨獸的背部,還是腹部呢。」梵谷望著天花板上的星月夜,喃喃自語道。
「為什麼一定是巨獸,不能是巨人或者上帝嗎?」趙琢影問道。
他沒有沉湎於韓幽蘭的死亡,作為一個普通人,韓幽蘭做得已經相當不錯。
雖然他隱隱約約地猜測到了韓幽蘭求死的目的,但是結果顯然沒有如其所願。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仿佛缺失了一塊至關重要的拼圖,無法形成完整的推論。
「因為尼采幹得不錯。既然沒有人挺身而出,他就獨自成為了超人,將上帝放逐出了人類的世界。」梵谷平靜地說道。
他的話語雖不刺耳,卻在眾人心裡轟下了一道道雷霆,無疑令傷者們忘卻了痛苦,茫然地瞪著一雙雙空洞的眼睛,欲言又止。
任初見似乎想起了什麼,驚慌失措地說道:「趙隊,你的那段記憶……我好像放在了你的身上,快找出來啊。」
趙琢影跟梵谷簡單地聊過幾句,清楚他的性格完全不屬於瘋子的行列。
可是,那些話語清晰地鑽入他的耳朵里,令他一時難以接受。
聽到任初見急切的聲音之後,他連忙摸索著制服,發現在夾層里果然藏有一顆幽黑的球體。
趙琢影狐疑地看著球體,裡頭只有一團模糊不清的迷霧,遮擋了他的視線。
他不清楚任初見的用意,猶豫不決地問道:「這是我的記憶嗎?」
「是啊,你仔細看看裡面承載著的記憶。」任初見大聲地說道。
趙琢影將眼睛貼近球體,觀望著迷霧之中隱匿的記憶。
突然,一聲怒吼險些將他的耳朵震聾。
趙琢影連連後退,手中的球體不受控制地滾落到了地上。
無數的碎片朝他筆直地飛來,穿透他的大腦,令他陷入麻木的錯覺之中。
自己站在初中的校門前,仰望著校內高大的圖書館和教學樓。
他想四處走走,卻發現這具軀體根本不受他的掌控。
他穿過擁擠的學生群體,朝著圖書館義無反顧地走去。
在他的記憶中,這段時候圖書館並未正式啟用,因此深邃的走廊沒有任何燈光,兩側的展示欄里掛著生物學的各色圖片。
兇猛的棕熊、奔騰的駿馬和翩翩起舞的百靈鳥,混雜在他的視線里。
隨著他朝走廊深處行進,兩側的展示欄逐漸變得陌生,令人恐懼的圖片在陰影中愈發肆無忌憚。
骯髒的老鼠、蝗蟲過境的慘狀和呲牙咧嘴的蟒蛇,無一不是潛藏在他內心深處的恐懼,此刻紛紛響起刺耳的叫聲。
他是為何來到這裡的呢?
正當趙琢影茫然無措的時候,又一段遺失的記憶重現在他的眼前。
班主任揣著試卷,氣沖沖地走進教室里,將懷中的試卷甩在講台上。
「最近我發現,有些學生越來越張狂了,仗著自己成績不錯,就成天跟著別人瞎胡鬧。」班主任訓斥道。
他與清純可愛的同桌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低下頭來,捂嘴偷笑。
他們知道班主任指的是誰,當初排位的時候,班主任將兩人並在一起,本意是讓好學生帶領差生學習,結果是好學生被差生帶跑偏了。
班主任能不生氣嗎?可是,生氣歸生氣,二人絕對不會就此作罷。
在一個蟬鳴的夏夜裡,趙琢影見時機成熟,拉住同桌溫暖的手,對她進行早有準備的表白。
「你是個好人,我不想耽誤你。」同桌真摯地說道。
然後,事情演變成了現在這樣。
趙琢影實在沒臉見人,為了逃課,為了逃離那一陣陣虛偽的快樂,躲在了寂靜的圖書館裡。
他突然對展示欄里的老鼠產生同感,自己不是同樣躲在暗無天日的下水道里,懼怕著人潮湧動的聲音嗎?
走廊盡頭是一個大露台,坐落一間老舊的體育器材室,通風措施相當到位,卻不免散布著濃重的橡膠氣味和汗臭味。
器材室的鐵門開了一道小縫,在強風的吹動之下,嘎吱嘎吱地搖晃起來,仿佛門後隱匿著什麼東西。
趙琢影抱著百無聊賴的心態,躡手躡腳地推開了門。
他心想著,說不定會在這個隱蔽的場所里,看到一些獨特的「驚喜」,比方說極富魅力的英語老師。
門後是一排排整齊的鐵架子和一扇小窗,窗外是一堵斑駁的棕色牆壁。
別說人影,就連一隻老鼠的蹤跡都沒有出現。
在這一刻,他與所有處於青春期的男生產生了共鳴,覺得自己孤獨又變態。
因為孤獨,所以變態。
因為變態,所以孤獨。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準備找個隱蔽的角落,刻下一行「到此一游」的小字,以此打發時間。
這時,小窗里的場景猛地顫動起來,牆面上的灰塵紛紛抖落,伴隨著強烈的搖動聲,讓他下意識地認為發生了地震。
正當他猶豫如何逃跑的時候,一隻血紅色的眼睛下墜到了窗前,毫無波瀾地凝視著他。
他感到渾身的血液沁涼,朝著一片空白的大腦中倒流,堵住了他的全部思路。
直到那隻眼睛失去興趣,「牆壁」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從窗戶里悄然離去,他才明白,自己遇到的是一隻怎樣的龐然大物。
巨獸未曾留下痕跡,包括在他的記憶里,正如它沒有徵兆地現身一樣。
可是,自那以後,趙琢影的一根心弦悄然崩斷,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