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小心翼翼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沒關係，你現在可能還不太清楚自己的處境，先跟我回去再說。」
我笑了：「好。」
沈清堅定地點點頭。
她沒有相信我的話，還以為我是剛死不久，沒有找回記憶的亡靈。
路邊，停靠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司機早早地等在路邊。
看到沈清出來，他低著頭，不敢看沈清。
「小姐，今天您又.......」
沈清一根手指放在唇邊，作噓狀：
「千萬不要告訴我爹娘，我帶鬼回家的事，聽到了嗎？」
沈清雖然嘴上在威脅，但其實一點震懾力都沒有。
我一眼不眨地看著年輕時候的母親。
心中覺得溫暖。
對面的司機悄悄地抬頭，似乎想要尋找我的蹤跡。
但能很明顯地看到，他的眼神是飄忽不定的。
不聚光。
他確實看不到我。
這樣也不錯，能讓我更好地在沈清的身邊。
查清楚當年在沈清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或者說，沈家到底曾經經歷了什麼。
沈家的真相......
還有一些我所沒有找到的細微末節。
而這，從一開始就跟我有關，跟我母親有關。
我跟著沈清上了車。
車子裡裝飾著女孩子喜歡的配件。
一眼就看得出，沈清在家裡是很受寵愛的。
我盯著沈清單純的側臉，不想收起視線。
對我來說，這是跟母親最近距離接觸的一次。
沈清敲了敲前排司機的座椅：「開慢點，或許他能想起些什麼，找到自己的家。」
「是，小姐。」司機點頭。
下意識地從後視鏡想要看到我。
但很快收起視線。
我心中覺得好笑。
換做任何普通人，自己的車子上坐著一隻鬼，恐怕都會嚇得不輕。
我心裡琢磨，這個司機，在自己小姐的身上，到底經歷了什麼。
一開始的害怕，到現在的恐懼而不得不接受。
我低頭笑著。
沈清聽到我的笑聲，轉頭望著我：「笑什麼？」
我立刻擺手：「沒，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
沈清卻立刻來了精神：「是你家人的事嗎？不如跟我說說，我對整個巴諾都熟悉得不得了。」
我深吸一口氣，望著沈清：「我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真的嗎？」沈清激動地朝我坐近了一些，「具體跟我說說，或許我可以送你回家。」
我深深地看著沈清的眼睛，有很多話想說。
但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沈清安慰地說道：「沒關係，如果暫時想不起來的話，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點頭，鼻子發酸，向車窗外看去。
路上，有留著辮子的人。
有穿著西裝的人。
旗袍滿地。
好一番花樣年華。
車子很快就到了沈家的宅子。
大門口的兩隻石獅子看上去很威武。
我跟著沈清下了車。
她小心翼翼地躡手躡腳向大門方向靠近過去。
天已經黑了，但是，偌大的沈家宅子卻燈火通明。
「小聲些，我爹今天回來了，他不讓我這麼晚出門。」
「好。」
我輕聲回應，但眼神一直都看著沈清。
只見她悄悄地推開大門，燈火通明中卻空無一人。
連我都覺得不太對勁。
沈清卻對我揮揮手：「快進來，趁現在沒人。」
我嘴角抽了抽。
或許是我小說電視劇看多了。
這種情形，明顯就是一會兒會從四面八方衝出來不少人。
我無奈地嘆口氣。
沈清弓著身子，悄悄地踮著腳走進去。
我笑了。
從剛才到現在，我一直想要抓住這短暫的時間。
因為我不知道這場夢中夢什麼時候會突然醒來。
我不想醒來，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永遠留在這裡。
當我們走到宅院正中央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
我輕挑眉頭，果然，戲劇源於生活。
一群人手裡拿著棍棒，將我和沈清團團圍住。
正對面的主廂房，大門突然打開。
一個戴著框架眼鏡的中年男人，一臉怒氣地從裡面走出來。
沈清一看到男人，立刻咧著嘴笑，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爹，這麼晚，還沒睡啊。」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沈清的父親。
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就是我的外公了。
我側頭看著沈清，不由將她的手抓得緊了一些。
沈清的父親向我們的方向靠近過來：「還知道回來？」
沈清乾笑兩聲：「是啊，今天出門跟宇哥哥見面。」
「後來呢？聽說人家早就回去了，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沈清眼珠子一轉，計從心來：「過陣子不是父親生日嘛，我當然要去鬼市上轉一轉，幫父親找些好東西。」
說著話，沈清從懷中拿出一個精緻的紅木盒子，推到父親的面前。
沈清的父親明顯不想相信沈清的話。
冷笑一聲：「是不是又帶髒東西回來了？」
沈清本可以說謊，畢竟除了她以外，任何人都看不到我。
但是她還是尷尬地笑笑：「爹，我看他可憐，又沒了記憶，而且看上去，很面善，所以我......」
「胡鬧！」沈清的父親大喝一聲，「以前你喜歡那些古董玩物也就罷了，現在連鬼都要往家裡帶！」
「爹......」沈清一邊喊著，靠近她父親的方向，拉著父親的手臂，搖晃著，「他們很可憐的，沒有了家，沒有了記憶，如果我們能幫助他們的話，他們的家人也會高興的。」
沈清的父親甩開她的手。
沈清卻耍賴，拉著父親的手不鬆開：「爹，你不是從小就教育我，一定要待人和善嘛。」
「我說的是對人，不是對鬼！」沈清的父親生氣。
我倒是覺得奇怪，這老爺子，明明看不到鬼，但是卻對沈清帶回來的鬼，一點都沒有惶恐的模樣。
沈清低頭，可憐巴巴地撇著嘴：
「古董是死的，但是靈魂是活的，
從我第一次從古董里發現附著在上面的靈魂，我就知道，
我真正要做的，並不是收藏那些古董，而是救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亡靈。」
沈清的父親嘆口氣：「你身上的東西還沒解除，卻又.......人鬼殊途，總有一天，你會被這些鬼害死的！」
沈清不滿地說道：「什麼被鬼害死，爹爹你是在詛咒我嗎？」
沈清的父親瞪著眼睛：「你！」
沈清笑著跑開：「爹爹，今天我有點忙，先帶人，不是，我是說帶鬼回去了，要打要罰，明天再說。」
說著，我看到沈清衝到我的面前，抓住我的手，小聲說道：「走走走，趕快跟我走！」
「沈清！」
沈清的父親在背後大叫著她的名字。
但沈清的腳下卻一點都沒有停留，她反而加快了腳步：「我們家這老爺子，倔脾氣上來，誰都攔不住。」
隨後，她驕傲地仰著頭笑道：「除了我。」
果然，沈清父親剛剛所有的動作，都不過是假把式。
沒有人再追上來。
等我們回到臥室的時候。
我被整個房間的裝飾驚到。
我原本以為，所有女孩子的房間都應該是那種粉粉嫩嫩的感覺。
卻沒有想到，沈清的房間裡，陳列著各種各樣的古董。
從花瓶，到髮簪，到古書籍，應有盡有，沒有的也有。
難不成，沈家人都對古物件感興趣？
還是說，沈家的很多問題，都是從這些古董里開始的......
「看什麼呢？」
沈清的聲音在我的背後響起。
我立刻回身，看到沈清已經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
而她的胸口位置，似乎因為感應到我，而發出紅色的微光。
我瞬間瞪大了眼睛。
「你那個.......」我指著沈清的胸口微光說道。
沈清立刻明白我的意思：「這個東西，是我十八歲那年，進入我身體的，父親找了各種辦法，都沒有找到原因所在。」
十八歲，又是十八歲......
我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胸口。
卻驚奇地發現，此刻，我胸口的銅錢，消失不見。
時間在後退，後退到銅錢沒有進入我身體之前的時間。
而此刻，我才發現。
那銅錢，原本是藏在沈清身體裡的。
「從那以後，你就開始能看到鬼了？」
我小心地問道。
對面的沈清抓住了問題的所在：「你怎麼知道？你認得這個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