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春妮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在家附近的公園坐著發呆了許久，看時間到了，才去幼兒園接女兒。
丫丫已經轉入機關幼兒園了，下半年升小學。
不論是幼兒園還是小學，都離家很近，就五分鐘的路程。
平常都不用接送，丫丫跟在家屬院的孩子們後面，一起上下學。
從湧出來的無數小朋友中，陶春妮迅速而精準地找到了女兒。
看到媽媽來接自己，丫丫並沒有什麼特別驚喜的表情，走過來乖乖叫了聲，「媽媽。」
陶春妮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應了一聲。
「王秋涵，這是你媽媽啊？你媽媽真漂亮！」幾個小女生圍了過來，好奇地看著陶春妮。
王秋涵，是丫丫的大名。
陶春妮打扮幹練，跟她們的媽媽一點也不一樣！
聽到同學的羨慕和誇獎，丫丫也不像其他小女生那樣露出榮耀的表情，只淡淡地點了點頭。
陶春妮覺得有些失落，不過很快便打起精神來，跟幾個小女生說了幾句話，才帶著丫丫離開。
陶春妮牽著女兒的手往回走。
路上，陶春妮自然地問起女兒在學校發生的事。
問什麼，丫丫就回答什麼，但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陶春妮想了半天，停住腳步，蹲下身跟女兒視線持平。
「丫丫，媽媽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夠好，你在生媽媽的氣啊？」
丫丫看著媽媽，過了半晌搖搖頭。
沒有，她沒有生媽媽的氣。
媽媽對她很好，爸爸也對她很好。
但爸爸媽媽加在一起，就不太好了。
「媽媽，」丫丫說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話，「我們能不能搬回以前的房子去住？」
以前的房子？
經過詢問，陶春妮才知道女兒所說的以前的房子，是指他們一家三口租房子的地方。
因為年紀小，丫丫對那時候其實並沒有特別具體的記憶，但她就是覺得那會很開心，很幸福，爸爸媽媽和她，臉上時常都是洋溢著笑容。
這些東西能在心裡想，但丫丫並不能用語言表達出來，所以她只是說想回去以前的租房。
不過即使這樣，陶春妮也大概猜到了女兒的心思。
原來子瑤說得沒錯，即使他們自認為並沒在丫丫的面前表現出什麼異樣，但孩子還是敏感地感覺到了爸爸媽媽感情的變化。
陶春妮忽然就覺得心裡一酸，她一把抱住女兒，不知道該說什麼。
「媽媽，我喜歡你，也喜歡爸爸，我不想你們不高興。」
陶春妮艱難開口道：「我們沒有.......不高興。」
「你撒謊！」丫丫忽然大聲道：「你們就是不高興了，你們現在都不笑了！」
說著，丫丫的聲音就帶上了哭腔，「我害怕，我不想去姥姥家，不想離開爸爸.......」
去姥姥家？
陶春妮想起了那年帶著丫丫回高陽的事，她後知後覺地心裡一驚。
仔細想想，好像的確是從那一年開始，孩子逐漸變得沉默寡言的。
陶春妮忽然無比後悔。
她錯了，她太自私了！
她只顧著自己賭氣，卻壓根沒考慮過孩子的感受。
陶春妮的心痛無比，緊緊抱著女兒，喃喃安慰道：「不會的，你以後再也不會離開爸爸了，咱們一家三口會開心地生活下去的......」
丫丫卻掙開陶春妮，認真地看了陶春妮半天，道：「但是媽媽，我覺得你在姥姥家比較開心......」
丫丫停頓了一會，似是在思考怎麼表述，「我還是希望你能真正地開心，不要假的開心，不過我也希望爸爸能開心，你們......」
說著，丫丫自己都覺得有些亂了，無奈地停住，嘆了口氣。
她想爸爸媽媽跟以前一樣，不想勉強，如果是勉強的，那麼她寧願不要。
三個人中如果一定要有個人不開心的話，她寧願是她自己。
看著才六歲的女兒，皺著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陶春妮只覺得心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似的，喘不過氣來。
她憐愛地摸著女兒的小臉蛋，不斷道：「先前爸爸媽媽是鬧了點小矛盾，不過現在已經好了。丫丫放心，我們一家三口會開心地生活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丫丫小心地問道：「真的嗎？」
陶春妮使勁地點了點頭，「真的。」
丫丫忽然咧出一個笑，露出了豁著的門牙。
陶春妮很久沒見女兒這麼笑過了，也不由跟著笑了起來。
母女倆手拉著手往家走去。
陶春妮看了看時間，想了想，對丫丫道：「我們先去買點菜，再回家好嗎？」
丫丫高興地點了點頭。
到了賣菜的地方，丫丫指著茄子道：「爸爸愛吃燒茄子！」
陶春妮笑道：「行，我們買點茄子。」
丫丫又指著排骨道：「媽媽愛吃紅燒排骨!」
陶春妮買了排骨，又買了口蘑，「丫丫愛喝蘑菇湯，我們再做個蘑菇湯。」
丫丫眼睛亮晶晶地點了點頭。
回家後剛做好飯，王一光就下班回家了。
他看到笑著的陶春妮愣了一下，又看到桌子上的菜，都是他喜歡吃的。
可是兩人已經彆扭了很久了。
王一光遲疑地看著陶春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回來了？洗手吃飯吧。」
丫丫也大聲道：「爸爸快洗手吃飯，丫丫肚子都餓扁了！」
聽到女兒的話，王一光暫時拋下疑問，笑道：「好，爸爸這就洗手。」
飯桌上的氣氛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的輕鬆愉悅。
陶春妮一直在招呼王一光吃飯，還跟從前一樣問他，白天都發生了什麼，同時也說一些自己遇到的有意思的事。
有一搭沒一搭，自然又熟悉。
良久，王一光才反應過來。
春妮這是，在跟他低頭？
這段時間王一光很煎熬。
他想不通春妮為什麼越變越陌生，以前的春妮善良淳樸又單純，可是現在卻總是斤斤計較那些細枝末節的事，總是將錢掛在嘴邊。
王一光自己還分析了，可能是因為下海做生意的緣故。
生意場上計較多了，難免就將習慣帶進家庭來了。
這麼一分析，王一光就覺得春妮也是情有可原，他對她不應該太苛刻，應該慢慢給她糾正過來。
他正思考著要怎麼找機會破冰，春妮就先從台階上下來了。
王一光覺得很高興，連先前對妻子的一些埋怨也轉成了愧疚。
到這一步，一家三口的氣氛才算真正轉變過來。
吃完飯後，王一光主動將碗洗了，陶春妮則陪著女兒讀了會童話書。
等王一光洗完了碗，也過來陪著一塊。
丫丫看著圍在她身邊的爸爸媽媽，只覺得日子好像真的又回到了從前，心情飛揚得比平時晚睡了一個小時。
哄睡了孩子，王一光和陶春妮才一起洗漱，回到自己的房間。
偏頭看了看側躺的妻子，王一光試探地將手伸了過來。
陶春妮僵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放鬆下來，轉過身，將臉靠在了丈夫的懷裡。
兩人相擁而眠，看起來跟剛結婚那會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