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清晰地記得自己死了。
臨終前他還處理掉空間裡的存貨，絕大部分財產用於暗中救濟貧苦百姓，如和尚師父當年所說，他只是財富的保管者。
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他仿佛聽到飄渺的樂聲。
……
再次睜開眼睛，他看到非常不科學的一幕。
他在一處繁花盛開的庭院中，不遠處站著幾個人，其中一個做術士打扮，另一個年約而立的……七郎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李家的人。
跟他的老夥計李治長得挺像。
只見那個男子興奮地說：「這樣就可以了嗎？那我給你們展示一下。」
只見他念了一通口訣，掐著口訣，很快整個人籠罩在淡淡的迷霧之中，隨即消失不見。
七郎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他使勁瞪大眼睛，發現那人並沒有完全消失，衣帶和巾角憑空出現在空中。
這更加驚悚了！
七郎猛然想起自己已經嘎了，那他現在身在何處？
那男子恢復身形，懊惱地說：「怎麼不能完全隱身？是我的術法還不夠精深？」
術士淡定地說：「陛下如果完全學會臣的術法，必然微服出去，龍潛於行困於魚服。」
……就是說，你會用這個法術微服私訪，會很危險。
七郎耳朵動了動，陛下？
這是李治的哪一代子孫？我來到了後世？
被稱作陛下的人惱怒地說：「我看你就是教不會朕！」
那術士忽然拔腿就跑，躲在一根柱子後面，笑道：「陛下最近沉迷於方術遊戲，這不是為人君者應該做的，你……」
皇帝更加生氣，招呼左右：「把這個術士給朕拿下！」
左右侍衛頓時去追，術士又跑到柱子下方的玉石上。侍衛衝過來把玉石劈開，只見每一塊碎片上都有術士的人形。
皇帝又驚訝又恐懼，揮揮手：「你們退下。」
他看著術士說：「是我莽撞了。」
又命人拿出一份賞賜給術士。
七郎還站在一旁怔怔地看著，那術士走過來，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徒兒，你醒了？好久不見。」
這語氣……
「師父？」七郎遲疑地問。
術士眨眨眼，狡黠地一笑。
這笑容過於活潑，跟高深莫測的慈惠禪師不一樣，七郎又疑惑了。
何況，師父是和尚，眼前的人卻是術士。
術士跟道士，同樣都是道家，但是偏重的方向不同。
術士更加著重於研究術法，如種種幻術神通。
那皇帝也看過來，微微笑道：「這個小道童好相貌，往日竟然沒有留意。」，又讓人給七郎賜兩匹帛。
七郎從周圍的人談話中，知道現在是開元年間……眼前這一位是李治的孫子李隆基。
四捨五入，就是俺們老趙家的大孫子。
七郎和藹地看著李隆基，難怪跟老夥計長得那麼像，大孫子此時年富力強，要做個好皇帝啊！
他帶著迷之微笑，跟著術士往外走。
出宮之後，術士像是為他解惑，又像是喃喃自語：「我現在是術士羅公遠，等了徒兒很久了，你終於醒過來了。圓潤，好久不見。」
「圓潤」二字一出，七郎眼眶頓時濕潤。
「師父，真的是你？」他拉住羅公遠的衣袖，「好久……幾十年了，你怎麼變成道士啦？」
「糾正一下，是術士。」羅公遠摸摸七郎的頭。
是的，
七郎又變成了一個少年。
「你這個小徒兒，又貪嘴又愛財又好色，還非常自戀不肯剃頭。我如果再做和尚，怎麼收你做徒兒？還是做術士吧！咱們師徒再續前緣。」羅公遠溫和地看著七郎。
這個目光，是和尚師父沒錯了。
七郎的腦袋在師父手心裡蹭了蹭，又鼓著臉說：「貪嘴又愛財又好色還自戀，這說的是誰？師父誹謗我啊！」
他們邊走邊說，往西市一間普普通通的民房走去。
術士都是手藝人，喜歡西市這種熱鬧喧囂的地方。
「師父，你真是了不起，做和尚能進皇宮，換個身份做術士還能進皇宮。」七郎又好奇地說，「隱身術是怎麼回事？又是障眼法？」
「是術法。」羅公遠回答，「這是一個充滿幻術的世界，你慢慢就知道了。」
七郎心中一跳，皺著眉頭走回屋裡，才遲疑地問：「這不是我們改造過的時空？」
「嗯，這個時空有武周代唐，現在是開元三年，江山重新回到李唐皇族手裡。」羅公遠淡定地說。
「我們的努力白費了？」七郎很傷心。
「徒兒，你在那個時空也活到很大年紀吧？怎麼還看不開？這不是我們的時空，我們到了另一個時空。在我們的時空里，我們的所有努力都是有價值的。」羅公遠笑著說。
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
七郎恍然，又嘆了口氣：「這麼說來，這裡的李隆基不知道他是我便宜大孫子。」
「原來你是遺憾這個。」羅公遠哭笑不得。
「開元三年，離安史之亂還早著，咱們可以享受這個大唐盛世。」七郎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胸膛。
喲嚯！年輕真好！
嘎了之後一睜眼又變成十幾歲，一定是上天看
他好事做得多。
好事……
七郎下意識地查看自己的空間……果然，空間消失無蹤。
唉。
他原本已經散盡家財，留在空間裡的只有作為陪葬的紀念品，比如親友之間的來往書信。
如今這個時空已經沒有故人，紀念品當然也留在那一邊作為陪葬。
「鏡子！有鏡子嗎？」七郎忽然問。
「喏，自戀的小徒兒。」羅公遠從懷裡掏出一面鋥亮的銅鏡。
「咦？和從前的我長得一模一樣？所以我沒有奪舍誰，我還是我？」七郎疑惑地問。
羅公遠失笑：「你何必糾結這些問題？你認為你是誰，你就是誰。現在你是我的小弟子圓潤。」
「小弟子的意思是……師父你還有大弟子？」七郎不禁升起一種期待。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和笑聲：「師父，我今天賣瓜賣到一百文！」
七郎連忙衝出去。
「師兄？」
眼前這個人二十上下，跟年輕時的圓通小沙彌一模一樣。
「師弟？咦？你今天長得和昨天不一樣……哦！是你回來了！」圓通迅速走過來，抱著七郎的肩膀：「歡迎回來！我是你的師兄圓通！」
「真的是你。」七郎激動地拍著圓通的肩膀。
他是親眼看著圓通大師圓寂的，沒想到換了一個時空，還有重聚的一日。
「你今天賣瓜去了？」羅公遠走出來說，「你已經能夠變出瓜了？從種下種子到瓜蔓長大、結出瓜、再到瓜成熟，你要用多久？」
兩人自然而然地交流起術法。
七郎眼睜睜看著，覺得自己從前的袖裡乾坤都弱爆了……這才是顛覆科學世界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