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與阿父和解

  丹陽的夜很安靜，外面的小攤販辰時便收攤回家跟家人團聚了。

  鍾離綰喊嬴宣幫嬴疏樓換了裡衣，還給他的傷口上了藥。「阿綰，我睡了多久？」嬴疏樓輕聲地問。

  「已經六天了，一直高熱不退。還好，今晚終於不燒了。」鍾離綰溫柔地說。

  嬴疏樓想要起身，鍾離綰扶著他靠在榻上，她拿了個枕頭墊住嬴疏樓的腰。「你昏睡這幾天長勝侯來過幾次看你。」鍾離綰拿濕帕子給他擦了臉和手。

  「他來幹什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人嗎？」嬴疏樓惱怒地說。

  半晌，柳絮端著一碗清粥進來放在案几上，然後便出去了。鍾離綰端起粥，平靜地說：「阿樓，莫要生氣了。先來喝點粥吧。」鍾離綰舀起一勺粥，用嘴吹了吹再送到嬴疏樓的嘴裡。他的胃口不錯，喝完了一大碗清粥。鍾離綰放下陶碗，替嬴疏樓擦了擦嘴。

  「阿樓，其實長勝侯還是很關心你的，你莫要對他那麼冷淡。」鍾離綰起身在梳妝檯拿了一把梳子給嬴疏樓梳頭髮。

  鍾離綰給嬴疏樓仔細地梳著頭髮，嬴疏樓卻突然一把摟住了她的腰，把頭枕在她的胸前。他閉著眼睛，倔強地說：「阿母回到公主府後，每夜都在做噩夢，她的精神變得越來越差。她明明很想阿父，但是她卻不願與阿父相見。因為阿父把阿母當作籌碼，他傷了阿母的心。」

  鍾離綰用木簪子固定好了嬴疏樓的頭髮，她抬起嬴疏樓的頭，雙手托住他漂亮的臉，語氣：「所以，你為了你阿母，一直在恨你阿父，是嗎？」

  嬴疏樓仰頭望著鍾離綰靈澈的眼睛，點頭回應著她的問題。「可你阿母到死都在盼著見到你的阿父，但她的內心卻無法原諒你阿父。我想你阿母一定不想你和你阿父像仇人那般。不然她不會讓人在她去世前將你送回長勝侯府。」

  「阿綰，我心裡無法原諒他，是他毀了我們原本幸福的一家，是他害阿母得了重病。」嬴疏樓難過地說，眼裡含著苦澀的淚水。

  鍾離綰蹲下身，用額頭抵著嬴疏樓的額頭，她輕聲地說：「阿樓，我們試著拋開心裡的恨意，只把他當成一個可憐的父親，好嗎？我與你一起，好嗎？」嬴疏樓此刻淚眼婆娑，聲音沙啞地說：「我試試。」

  鍾離綰吻了吻他的眼角，給了他巨大的勇氣去和自己的阿父和解。

  幾日後，大夫來吉祥客舍，給他們複診並拆除傷口上的縫線。他們的傷口恢復得很好，嬴疏樓的縫線很快便拆除完畢。大夫還在檢查鍾離綰的傷口復原情況，確認了傷勢無礙才開始拆線。她左邊的背上靠近心臟的地方有一條狹長可怖的傷疤，這是為了救他而留下的傷痕。

  「大夫，這傷疤該如何去除？」嬴疏樓關切地問。

  大夫看看嬴疏樓，又看看鐘離綰，無奈地說：「這傷疤實在是太深了，差點就見骨頭了。傷口痊癒後定會留下疤痕的。想要完全去除疤痕不太可能，但是淡化疤痕還是可以的。」說著大夫便從藥箱中拿出了一盒祛疤膏遞給了嬴疏樓。

  「多謝大夫了。」嬴疏樓開心地說。

  大夫收拾好東西，提著藥箱便離開了房間。

  嬴疏樓看著鍾離綰光潔的後背，心疼地親吻了那鮮紅的疤痕，這讓她的身體一陣顫慄。他愧疚地說：「對不起，阿綰。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會讓你的背上留下這麼可怕的傷口。」說著他便扭開蓋子，給鍾離綰的傷疤上藥。

  上完藥，鍾離綰穿上衣服，微笑著說：「阿樓，這不關你的事，你已經把我保護得很好了。」說著她便抱住了嬴疏樓。嬴疏樓卻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邯鄲閣的少主付出代價。他抱著鍾離綰，在她耳邊呢喃：「阿綰，你真好。」

  幾日後，鍾離綰和嬴疏樓的傷都養得差不多了。他們便開始計劃去吳縣的事。鍾離綰給虞絳霓寫了信，告知她自己要回吳縣之事，讓她好有時間準備。

  經過上次被圍之事，嬴疏樓變得謹慎許多，他叫了一隊人默默跟在馬車身後，保護鍾離綰的安危。

  柳絮跟嬴宣坐在馬車外面，嬴宣趕著馬，柳絮雙腳搖晃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嬴統領，你去過吳縣嗎？」柳絮好奇地問。

  嬴宣平靜道：「跟著公子去過。」

  「哦，原來夏末的時候，你也來了吳縣，怎麼都沒有看見你呢？」柳絮不解地問。

  「我有其他的事要辦，所以沒有陪著公子。」嬴宣又道。

  柳絮抬頭看著嬴宣，又問：「嬴統領，有嘗過吳縣的糕點嗎？糯糯的、甜甜的、香香的，可好吃了。你嘗過嗎？」

  嬴宣一手握著韁繩操控著馬兒向前奔跑，一手放在大腿上。他百無聊賴地說：「吃了，齁甜，吃不慣。」

  「是嗎？」柳絮有些失落，原本還想向嬴宣介紹吳縣的小吃，現在她閉上嘴，不再說話了。

  馬車內，嬴疏樓躺在座位上，頭枕在鍾離綰大腿上，悠哉悠哉地睡著覺。鍾離綰打開了一卷《詩經》，看得極其入神。還好嬴宣的馭車技術不錯，馬車走得並不顛簸，能好好地看書。

  嬴疏樓睜開了朦朧的睡眼，看見鍾離綰在認真地看書。他便撒嬌道：「阿綰，我想聽你唱兒時的童謠。」

  鍾離綰看書看得太入神，竟沒有聽到嬴疏樓對她說話。

  嬴疏樓還不死心，對著鍾離綰大叫：「景綰！」

  「嗯？」鍾離綰毫無覺察地回應著，把竹簡放在了嬴疏樓的臉上。

  嬴疏樓生氣的把竹簡扔在一旁，起身望向鍾離綰。「景綰，我生氣了，快哄我！」

  鍾離綰看著此刻幼稚如孩童般的嬴疏樓，被氣笑了。「好，我給你唱童謠，嬴三歲。」

  她撿起被扔到一旁的竹簡，卷好把它放在膝蓋上，開口唱起了楚國的童謠。嬴疏樓深情地望著她，情不自禁地跟她一起唱著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