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望湖樓上看到蘇軾的那首寫雨的七絕,號稱詩痴的封若顏派出了不少人,在廣陵城裡瘋狂的打聽蘇軾的下落。
此刻聽說花子期找到了蘇軾,她激動之情寫在了臉上,忙問:「蘇公子在何處?」
花子期的席上站起一位年輕男子,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一襲玄色長袍,手裡也是拿著一把摺扇,對著封若顏微微作揖:「在下蘇軾。」
「蘇公子才華橫溢,我在望湖樓上曾拜讀過你留在詩板上的七絕,寫雨能夠寫的如此生動形象,我還從未見過呢。」
「封姑娘謬讚了。」
花子期討好的道:「若顏,別站著了,坐下跟蘇公子聊吧,位置都給你準備好了。」隨即就命小廝,拿了一張軟墊過來。
另外一邊的馮青梔,將目光投向對面的蘇軾,低聲問道:「蘇軾那首七絕,杜公子可曾讀過?」
「嗯。」杜蘅嘴裡塞著東西,模糊的應了一聲。
「昨日我讓人抄錄了過來,確實氣勢恢宏,想不到人竟然被蘅蕪詩社請去了。」馮青梔有些惋惜。
忽然她又一喜,笑道:「不過沒有關係,咱們青南詩館也有杜公子這樣的才子,不比蘇公子差。」
「我可不敢。」
馮青梔只當杜蘅謙虛,拿起青釉刻畫執壺,給杜蘅倒滿了酒,又給自己斟上了一杯:「杜公子,今天的詩會就等你大展才華了。」
「啥意思?」杜蘅懵了,他就是想來打個醬油,看看古代的文人怎麼裝逼。
坐在一邊的七棱解釋:「蘅蕪詩社的社長封若顏,出身書香門第,自命清高,曾經開了一個評詩大會,點評廣陵青年一代的才子才女所作的詩詞,故意將我家小姐的詩排在了末位。」
「我家小姐氣不過,這才開了一家青南書館,意在與蘅蕪詩社分庭抗禮。」
杜蘅看著在場的人,年紀最多的也就二十出頭,像封若顏、馮青梔這些不過十六七歲,雖說這個時代已經算是成年人了,但在杜蘅原來的世界,她們就是一群中學生。
年紀擺在那兒呢,心智其實也不可能太成熟,大抵也跟前世那些學校的學生一樣,搞一些小團體。
只不過他們這些團體,比較文雅,結成各種詩社或者書館。
相互之間經常會有一些矛盾和摩擦。
此刻周漁端著一杯酒走向封若顏,很是諂媚的笑道:「封小姐,我叫周漁,你還記得嗎?」
「你是府學的周學兄?」封若顏抬頭看了一眼。
周漁很是高興:「想不到封小姐還能記得在下,去年歲末,我去府上給封大儒和封教授拜年,得幸見過封小姐一面。封小姐,我敬你一杯。」他似乎為封若顏能夠記得他,很是高興。
封若顏端起酒杯,但不起身,朱唇沾著酒杯意思一下,抿了一小口,接著又把目光回到假蘇軾身上:「除瞭望湖樓上的那首詩,我還有幸聽過公子其他的詩,不過只有兩句,我日思夜想,實在想不出來後面兩句是什麼。」
「我所作之詩甚多,不知姑娘說的是哪兩句詩?」
封若顏當即吟了起來:「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為了當初杜蘅隨口念來的兩句詩,封若顏確實煞費苦心,不僅派人去找蘇軾,就連自己也嘗試著續詩。
但續來續去,感覺總是不對。
想不到竟在詩會上見到了蘇軾,她自然要討教的。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假蘇軾若有所思,忽然裝作恍然大悟似的,拿著手中的摺扇對著額頭一敲:「哦,想起來了,這是去歲三月份寫的詩,後面還有兩句。」
「請指教。」封若顏很是鄭重的拱手。
假蘇軾摺扇緩緩張開,放在胸口輕輕扇著,朗聲而誦:「故園笙動送風高,一縷相思隨夢老!」
「好,好詩!」花子期很是誇張的鼓掌。
杜蘅剛剛喝進嘴裡的一口酒,噗的一聲,全部噴了出來。
東坡先生的詞,就被他們續成這樣?
蘅蕪詩社其他的人,正要跟隨花子期拍手叫好,卻被噴酒的杜蘅給打斷了。
封若顏側目看去:「你怎麼也來了?」
由於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現場三十幾人,剛才封若顏聽到蘇軾來了,一時沒空去看別人。
想不到杜蘅竟在場上。
「既然你們請我參加詩會,現在杜公子是我們青南書館的成員,我帶他過來湊個熱鬧,想必封小姐不會介意吧?」馮青梔道。
封若顏神色古怪,就算青南書館再缺成員,也不至於讓杜蘅參加啊。
他粗人一個,加入書館能幹什麼?
難道是在青南書館打雜?
「你剛才笑什麼?」假蘇軾忽然發難。
杜蘅茫然:「我剛才笑了嗎?」
剛才念了兩句詩,正等著別人喝彩呢,結果被杜蘅一笑,喝彩就沒了,假蘇軾能不生氣?
「你就是笑了!」
「那就當我笑了吧。」
假蘇軾氣壞了,對杜蘅怒目而視:「我問你在笑什麼?」
「笑,犯法嗎?」
一邊沒走的周漁,憤怒的道:「這廝端的無禮!馮小姐,我勸你別讓他待在青南書館,遲早會給你們書館丟人!」
「這是青南書館內部的事,不勞周公子費心。」馮青梔淡淡的道。
「君子未學文先學禮,如此無禮之人,我等讀書人羞於為伍!」花子期故作憤慨的道。
杜蘅失笑道:「你也配稱為君子?」
為了不讓他參加廚藝大賽,竟然傳令酒食行,誰也不許將名額讓給他。
如此行徑,與小人何異?
假蘇軾本是花子期請來的人,知道花子期想要追求封若顏,而杜蘅便是擋在面前的阻力,當即起身,摺扇指著杜蘅:「我要你跟我道歉!」
「道什麼歉?」
「剛才你打斷了我吟詩,無故發笑,讓你道個歉你還不肯了?杜蘅,你現在不過一介庶民而已,我等都是聖賢弟子,你敢目中無人?」
杜蘅平靜的道:「我看該道歉的人是你,你該向東坡先生道歉。」
「什麼東坡先生?我不認識!」
「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
做賊心虛的假蘇軾,心神不由一慌,說道:「你胡說什麼?我表字是憑之,我叫蘇憑之。而且沒有這個號!」
「那就說明,你根本就不是蘇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