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歲數一大,難免的就喜歡嘮叨,講自己的青春,講自己的過往,希望年輕人認真傾聽,從中獲得美好感知和汲取經驗。
韓小軍老座頭現在遇到的問題是,在座的幾個年輕人,都在仔細的聽著自己講過去的事情,只有那個擺弄箱子的小胖子,和自己的大孫子心不在焉。
外人他不好說什麼,只能盯著魏詩翰,一句一頓的說道,
「剛才說到和你堂姑奶奶的第一次見面,少爺要不要賞個臉,來聽一聽」?
小灰毛聽出了二爺爺話中的揶揄,用手在胸前撓撓,正嘿嘿傻笑,轉臉看見糙爹凶目如電,立馬收斂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
「二爺爺,您老繼續說,我一定仔細聽,絕對不插嘴了!」
韓小軍冷哼一聲,續上了剛剛的故事,
「那個老主顧飛出了商鋪,落在了後巷,那個凶漢幾個騰空跳躍,就追了上去,這可是書里才有江湖豪俠啊!我也跟了上去看熱鬧,他們各出奇招,漫天飛舞的大戰了好一番,那個凶漢才將老主顧打趴下」!
說到這裡,韓小軍捂起了自己半邊臉,好像是記憶中的某處不美好,
「凶漢正抬眼張望,發現了我這個看熱鬧的,跳過了生拉硬拽,把我也給狠狠剋了一頓,下手是他娘又黑又狠哪」!
老座頭緩了緩情緒,老臉上又湧上了幾分緋紅,回憶起了年輕時的那個她,
「這時候,從後面追出來個大姑娘,梳著一條大辮子,周身利落英姿颯爽,一個凌空鷂子翻身,擋住了凶漢的毒手,這是話本里的女俠啊!她說我一看就是個洋學生,怎麼會勾結邪修」!
「凶漢又盤問了我幾句,才確認我不是共犯,跟那個什麼邪修也沒有關係,而且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普通人,他說他叫梁光華,那個姑娘是他堂妹,小名叫小滿」!
許是回憶起了與大哥的第一次相遇,韓小軍嘴臉微翹,漾起笑意,
「他倒是磊落,錯了便是錯了,向我道歉,問我要什麼補償,我問他能給什麼補償,他說他能給我個機會,可以當他徒弟」!
老座頭笑的越來越大聲,好不快活,
「你們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把我揍了頓,還讓我給他當徒弟」!
「我說你雖然看著比我大,也大不出一輩去,再說我一個留學的富家子弟,跟你個江湖草莽拜什麼師,你能教我什麼,教我打把勢賣藝嗎」!
韓小軍整個沉浸在年輕時的回憶里,笑逐顏開,
「你們知道他怎麼回答的嗎」?
「他說他將來一定會名滿天下如雷貫耳,成為靈界的大英雄大豪傑,讓我把握機會」!
等了老一會兒,韓老師一直沒再說話,魏詩翰又壯起膽子問道,
「完了?這就完了?有頭無尾啊」!
「後來呢,您跟我爺爺和三爺爺一起拓展了死人巷,那個叫小滿的姑奶奶呢,她怎麼樣了」?
「對啊,您怎麼光說她小名啊,她小名 叫梁小滿,那大名叫什麼」?
「她最後去哪兒了,怎麼沒來死人巷,也從來沒聽別人提起過她,哎呦」!
小灰毛突然覺得靈力一激,後腦勺被人扇了一巴掌,扭頭見自己親爹正坐在榻上拍拍了手,意識到自己的確問的太猛了,七八十的歲人得哄著來。
一連串的發問讓韓老師應接不暇,臉上有些發怔,輕輕擺擺手,
「一個一個的說,問這麼些,我哪裡說得過來」!
趙俊博也在後面用手輕輕戳了下魏詩翰,
「二爺爺多大歲數了,慢慢的說,先讓老人家緩緩情緒」!
韓老座頭平復了心情,這才又重新開口,
「後來,當然是隨著你爺爺在靈界闖蕩,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這世上怎麼會有靈力這種東西,竟然還有靈界的存在,後來我也能感知到靈力,你爺爺教我修持方法,尋名師訪高友,帶我到處拜訪異界大能,慢慢提高修為」!
「這期間梁小滿就一直跟在我們身邊,兩個年輕人朝夕相處,慢慢的就都有了好感,在一起待了一年多,中間她母親生病她還回過一次老家,再回來又待了近一年,後來…」
老人家終究有些傷懷,世間哪有那麼多美滿,十之八九都難以盡如人意,
「後來,國內打成一鍋粥,這世道一言難盡,插紅旗的地方農民分了田地高興,可有錢人不知道怎麼就成了罪人,我們家被叫做資本家~我到今天都想不明白,我爺爺挑著扁擔賣糖花起家,他也是窮人出身,是一分一分攢下的家底,他剝削誰了」!
老人感慨完,才想起說魏詩翰他堂姑奶奶,
「幸虧還有死人巷這條退路,拋下家產都跑路了」!
「小滿的家中又起變故,我們再次分開,沒想到這會是永別,從此後就再也沒見過!十多年以後,聽說她們老家鬧起了饑荒,當地下通知餓死不准逃荒…」
大家都被韓老座頭故事感染,心中感受難以言喻,誰家往上數幾代不是農民,田中無糧是要死人的呀!梁小滿最後的結局必然不會太好。
現在某些專家吃過粑粑以後,嘴裡往外排氣,說什麼農民對社會沒有貢獻,地里的莊稼會自己長!
時人不識農家苦,將謂田中谷自生。
世間妙人頗多,真就有不吃人糧食的!
大家聽故事聽得入迷,情緒都很低落,都替梁小滿擔心,不知道她現在如何,是否還在人世…
魏詩翰一拍大腿,大大咧咧的說道,
「咱們也別看西廂流淚了,這都過了多少年了」!
「興許姑奶奶早就平安無事了,此時正在家含飴弄孫呢」!
韓小軍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封信,嘆了口氣,聲音中都透著無奈,
「你爺爺在決定做那事之前,給我來過一封信,他說見到一個人,很像你堂姑奶奶,他決定跟人家相認,讓我等他的好消息」!
「也就是說如果他最後見到的真是梁小滿,那她就有可能知道你爺爺最後那段時期遭遇過什麼…」
魏志遠聽到這裡,直接站了起來,
「那她可能知道丙…那件事的真相」?
「對」!
魏詩翰幾個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暗語,卻糾結於韓小軍剛才沒說完的話,
「二爺爺,您還沒說,梁小滿大名到底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