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說一個字，姜沅便弱一分。
直到最後，姜沅都覺得自己十惡不赦，比陸席城還要壞。
她內心的黑暗和醜陋，就這樣一覽無餘被扯出來，取代了她原本的模樣，變成了猙獰醜陋的怪物。
姜沅快要崩潰了。
「時間已經過了，你確定不點？」
姜沅身子顫了顫，她腦子已經無法思考，顫顫巍巍地抬起手，「點，我點……」
她看不見屏幕，手機背對著她，什麼都看不見。
手指落在屏幕上的那一刻，姜沅有種狗頭鍘落在了脖子上的錯覺，她已經被公開處刑了。
手機里傳來呼叫的聲音，代表著電話撥過去了。
「你運氣不錯，選中了一個百分百會接你電話的人。」
前面半句姜沅還想鬆口氣，最後幾個字，又直接從雲端跌入深淵。
抬頭看去，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聞昊的備註。
姜沅絕望的閉上眼，面如死灰。
男人貼在她耳邊，低聲說，「沒有選到陸南，是不是很失望？」
姜沅偏過頭，已經無力說話了。
她咬著唇，感受著手掌在身上遊走，心裡期盼著聞昊千萬不要接電話。
但上天並未聽到她的祈禱，片刻後，耳畔傳來聞昊睡意朦朧的聲音，「姜老師，大半夜你給我打電話，最好是很重要的事。」
姜沅死死咬著唇，不敢出聲。
但陸席城卻不讓她如願，使了不少花樣，就為了她出聲。
聞昊本來閉著眼，迷迷糊糊地，過了會兒沒聽到電話里的動靜，他睜開眼，拿起手機看了眼。
他懷疑自己手機壞了，又開了免提，「姜老師？」
免提開啟後，手機里隱隱約約聽到了喘息的聲音。
聞昊愣了愣，旋即瞪大眼睛，瞌睡瞬間全無。
他聽到了姜沅的聲音，很小很小，細碎的，隱忍的，分不清是在哭還是在低吟。
大概是意識到什麼，聞昊的臉頰迅速爬上一層緋色，一直紅到耳根。
緊接著，便是接踵而來的怒氣，「你是不是有病？」
姜沅閉著眼，前所未有的屈辱和難堪，幾乎快要吞沒她的理智。
聞昊氣的要掛斷，可當手指碰到紅色圖標時，他又頓住了。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需要我報警嗎？」
聞昊等了等，還是沒聽到說話，於是又說，「如果你不說話，我馬上報警了。」
「不要……」姜沅一口氣沒憋住，從嘴裡宣洩了出來，隨後便收不住了。
……
聞昊沉默了好一會兒。
就在他想著要報警的時候，電話里又出現了一道沉磁的聲音，「聞少爺，不好意思，手機誤觸了。」
聞昊又愣了。
幾秒後，他怒掛電話，把手機丟了出去。
這個該死的女人！
現在凌晨五點，他睡不著了。
聞昊下了床，去洗手間洗了個澡，來到電腦前打遊戲。
一直玩到天亮，何媽來喊他吃飯。
看著電腦上兩個碩大的「失敗」兩個字，他煩躁的丟開滑鼠，一轉身，何媽看見他陰沉的臉色。
何媽擔憂地問，「怎麼了？昨晚沒睡覺嗎？」
聞昊一言不發，沉著臉走了出去。
綠苑。
姜歡起床了，她伸著懶腰走出臥室。
走到洗手間門口，忽然察覺到什麼，忽地回頭朝沙發看去。
「姐姐？」
她一臉驚訝，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揉了揉眼睛，才看見蜷縮在沙發角落裡的人的確是姜沅。
姜歡快步跑過去，拍了拍姜沅的肩膀，「姐姐，你怎麼睡在這裡啊？」
姜沅蜷縮成一團，像貓似的，腦袋埋在手臂里。
喊了好幾聲，姜沅才緩緩抬起頭，凌亂的頭髮像鳥窩似的，姜歡差點沒認出來她。
「姐姐，你，你咋了？」
透過她凌亂的髮絲，能看見她的臉色憔悴，眼底泛著濃濃的烏青。
姜沅有些無法直視姜歡單純的眼睛，她別過頭，心虛地開口，「沒，沒怎麼，太累了睡著了。」
說著，她又想起昨晚，慌忙的抬起頭，環視一圈，沒有發現陸席城，這才鬆了口氣。
「那你也不能在這裡睡啊，幹嘛不去床上，你快去洗個澡，去床上睡覺。」
姜沅點點頭，「我等下去。」
「好吧，我去刷個牙。」
姜歡起身去了洗手間，盯著洗手間門關上，姜沅趕忙爬起來，撿起地上的貼身衣物，快速逃回臥室。
昨晚她確實太累了，坐了一天的車，晚上還沒睡覺，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更不知道陸席城什麼時候走的。
她抓起手機，看了看微信，聞昊沒有發消息來。
姜沅已經沒臉回去見聞昊了，她不可能再回去上班了。
她甚至懷疑昨晚陸席城故意的，就算她點了別的號碼，最終打過去的，也只有聞昊。
姜沅盯著天花板，心中升起一股無力感。
昨晚陸席城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她什麼都做不了，做什麼都是徒勞。
另一頭，馮穎也得知了陸南掉進河裡的消息，當然，傳到她這裡的就已經變成陸南死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瞬間，她兩眼一黑，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第二天醒來，馮穎下不了床，昨天從樓上摔下來，腿骨折了。
家裡的傭人都沒有了，陸晟也只是去看了她一眼，之後便沒有再過問。
馮穎孤零零的坐在床上，蓬頭垢面，憔悴蒼老，看著格外的淒涼。
老公進了監獄，兒子也沒了，她哪還有什麼盼頭。
林娜端著一碗粥進來，「媽，吃點東西吧。」
「你做這些幹什麼，你還……」馮穎目光落在林娜的肚子上，「你肚子怎麼了？」
之前能看出她開始顯懷了，而現在，她穿著修身的T恤，肚子卻一片平坦。
林娜垂眸，手指摸了摸肚子，眼眶紅了，「對不起媽，我沒保護好它。」
馮穎兩眼一黑，差點再次暈過去。
「你……」
她喘著氣，捂著胸口說不出話。
林娜急忙放下碗去給她順氣，「媽，你別生氣，先冷靜一下。」
馮穎怎麼可能冷靜得下來，林娜的出現，無疑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沒有原地升天就已經是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