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姑姑對阮蔓現在的成見不是一般的深。
原因無他,她先前想跟阮母借錢周轉,阮母卻說錢都給了阮蔓投資。現在誰都知道阮蔓跟林向東是一對,阮蔓投資的項目,不說賺得盆滿缽滿,至少是不會賠的,她便動了心思,主動跟阮蔓打了電話說自己也想投資那個項目,哪知道阮蔓這個白眼狼居然一口拒絕了她!
在阮姑姑看來,阮蔓實在是不知好歹。要不是陰差陽差她跟阮素調包了,哪裡還會有這樣好的人生,阮家可是好吃好喝的供了她二十多年,要不是阮家給她提供的條件,她能認識林向東?
既然對阮蔓有意見,阮姑姑也就毫無心理負擔的在阮父面前上眼藥了。
「哥,我知道你喜歡蔓蔓,這養了二十多年哪能一點感情都沒有,就是在我心裡,她都要比素素更重一些呢。只是一碼事歸一碼事,蔓蔓畢竟是養女,不是阮家的親生女兒,昨天晚上族裡的長輩還在說重新修族譜,這是頭等大事,堂叔的意思是,素素是咱們家的親生孩子,這族譜上肯定得加她,可蔓蔓只是養女,該從族譜上把她去掉了。」
阮姑姑似乎怕阮父反對,又忙說:「堂叔很忌諱這個,不知道從哪裡聽說,說外人上了本家族譜,會影響子孫後代的運勢。哥,你覺得呢?」
族譜這事,之前誰都沒有在意。在現代社會,加個名去個名,也不是什麼大事。
阮父對阮蔓肯定是有感情的,就是家裡養條狗養了十幾年都會不舍,更不要說是養個孩子,前面二十年還以為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沒少投入父愛,這會兒收也是不能全部收回來的。
他有些猶豫。
阮姑姑很了解他,苦口婆心的勸他:「哥,這裡也沒外人,只有咱們兄妹倆,我就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你覺得有用,就聽,沒用就當耳旁風,吹過也就散了別往心裡去。這親生的,跟不是親生的,差別大了,不說遠了,就是我們同村那個不能生養的白嬸,兩夫妻多好啊,收養了一個女孩子,不知道多精心的養著,結果那孩子大了,還是親近她的親生父母,就這次我回來都聽說了,姑娘有出息,第一時間就給她親父母做了房子。」
「你再看蔓蔓,我也不是說她不好,她之前火急火燎的把她那親生弟弟接過來給林向東當司機,怎麼就沒考慮一下她的表哥表弟?這當司機,說起來是不太好聽,可誰不知道,林向東現在手裡沒人,給他當司機,以後他真要飛起來了,這司機可就了不得了。她自己親弟弟聽說高中都沒讀完,家裡她這些表哥表弟可都是正經大學畢業,現在當司機,以後升為特助也不是不可能,從基層做起嘛。」阮姑姑越說越激動,「可你看看,她跟林向東在一起這麼久了,咱們阮家得到了哪怕一點點的好處嗎?沒有!」
阮姑姑還是點出了精髓。
不過林向東之所以還沒幫阮家幫到實處,一是因為他自己還在爭權,哪裡顧得上旁人,二則是先前他的確不太喜歡阮家一家子。
阮姑姑的話,阮父還是聽了進去。
他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也不至於連林向東並不待見自家看不出來。
阮姑姑又說:「哥,還是得拿捏好這個度,堂叔都說了,親生的才是真的,養女只是養女,到底還是隔了一層,不是至親血緣。有時候,做得多了,說不定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養女只能是養女,不是親生的。
阮父最後在電話里,語氣平靜地說道:「那就讓堂叔在族譜里將蔓蔓的名字去掉吧,這事不用說給別人聽。」
族譜里去掉名字,這件事是很小。
可所有的大事都是由無數小事推波助瀾的,至少現在在阮父心裡,已經對阮蔓能帶給阮家的回報率存了疑心。
這就是親生的,跟非親生的區別,親生的,即使沒有什麼回報,心裡也不會有什麼芥蒂,而非親生的,哪怕回報給得少了,也會在人的心裡埋下一根刺。
所有的一切看似跟從前沒什麼區別,但在血緣關係暴露的那一天,內里就已經發生了變化,儘管是悄然無聲的,但那也是變化。
周羽藍是後來才發現自己的設計稿丟了一張。
那並不是她最重要的設計,不過作為設計師,誰都不願意自己的稿子弄丟,她回想起在地鐵里的事,猜測應該是跟那個女孩子撞到一起時,稿子散了一地,她沒注意到那一張。她今天本來不用乘坐地鐵的,只是她急著要在國外客戶上飛機前去爭取機會,便讓司機在地鐵站附近放她下來。
事都已經忙完了,周羽藍也有足夠的時間,便又讓司機帶著她去了換乘的那個地鐵站,地上已經不見她的設計稿,在助理的提醒之下,她來到了服務台,說清了緣由後,工作人員將一個文件袋交給她,說道:「這是一個小姐送來的。」
周羽藍拿著文件袋,先是一愣,後又笑了起來。
這個女孩子還挺細心的,居然會想到用文件袋將她的設計稿裝起來。
打開文件袋,裡面果然是她即興發揮的設計稿。
她開始仔細端量這個文件袋,似乎是某個體檢中心的,袋子右下角還貼著標籤,寫了個阮字。
或許這個細心的小姐姓阮?
周羽藍念著這個體檢中心的名字若有所思,後又問身邊的助理,「我今年似乎還沒體檢?」
助理應了,「還沒,需要預約嗎?」
周羽藍搖了搖頭,晃了晃手裡的文件袋,「就去這家吧,給這個阮小姐送點謝禮。」
雖然也許對阮小姐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可她不能視而不見,她真的太喜歡這種細緻的人了。
阮素今天下班比較早,去地鐵站的路上,正好經過一家手機專賣店。
店外面擺著音響,正在誇張的介紹店裡在進行活動。
她略一思索,還是在店員的熱情歡迎之下進了這家店。
她突然想到,季明崇現在雖然還不能自己坐起來,但以這個勢頭發展下去,他過不了多久可能手指就能很靈活了,要是總是一個人躺在床上,那也太沒意思了,如果有個手機的話,他的生活會豐富很多,可以了解新聞趨勢,還可以看看他很感興趣的股市。
現在手機功能太多了,阮素都眼花繚亂。
她這個人很強,大學時代跟室友們一起去屈臣氏,同樣是去買卸妝棉,最後另外三個出來的時候,手裡總會買點不在計劃內的東西,而她,就只會買一包化妝棉,不管導購怎麼推薦,將產品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她也不為所動。
現在手機店的店員無論怎麼推薦,阮素還是選擇了性價比高的手機。
價格不算貴,三千塊不到,功能齊全,店裡在做活動,還送一百元話費外加一壺花生油。
這個手機很有質感,是黑色的。阮素刷了卡,小心翼翼的將手機放進包里,年底了,小偷扒手也要衝刺KPI,坐地鐵公交都要尤其小心,她怕手機被手藝高超的小偷偷走,又去隔壁的蛋糕店買了蛋糕放進包里蓋住手機,這才悄悄安心。
她經常會翻看植物人相關的書籍來看,知道季明崇的生活無聊,這會兒還沒走到家門口,竟然生出了一種想給他一個驚喜的衝動,步子也不由得輕快起來。
這段時間,她每天下班都會帶點東西回來,有時候是一束花,有時候是一根糖葫蘆,有時候是裝飾畫,或者是體檢中心的一些八卦。
最終目的都是希望給季明崇的生活添加一些色彩。
季明崇也知道阮素的下班時間,可能是太無聊了,他會記著阮素前天是五點十分回的家,昨天早一點,是五點過八分……
今天五點十五分了,還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
阮素不在,男戒指跟其他多肉植物安靜如雞,吝嗇於發出哪怕一點的聲音。
就在季明崇想別的事情時,聽到了開門聲,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第一反應是看向門口。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
對阮素是,對季明崇亦是。
都說二十一天就可以養成一個習慣,這是真的。
阮素習慣了每天都要給季明崇準備一點小驚喜,季明崇也習慣了五點過後等她回來。
阮素放下包,也脫了羽絨服,神秘兮兮地說:「你猜,我今天給你買了什麼?」
季明崇聲音還是有些沙啞,「空氣。」
阮素從包里先拿出一個毛毛蟲麵包出來。
季明崇:「不是給我的。」
他也不傻,他不喜歡吃這種甜膩的,現在也吃不了,這個麵包是給毛豆的。
「耐心一點。」阮素又從包里拿出一個「板磚」似的盒子,「噹噹噹噹,這是我給你買的手機,是不是很驚喜?」
現在就是季母都沒想到要給季明崇買一個手機。
大家都下意識地覺得,他不太需要。
就連季明崇也這麼想。
……
女戒指適當地發聲:「我看狗子高興得褶子都出來了!」
在男戒指的抗議之下,女戒指不會喊季明崇是狗男人了,改為狗子。
季明崇想說,還不如狗男人,至少還是人類。
男戒指必須得為自己主人說話:「什麼褶子,主人還很年輕呢。」
女戒指:「看來你已經忘記你是誰買回來的了,很好。」
男戒指:「……我只是隨便說一句公道話而已。」
季明崇:「……」
阮素在一旁輕聲告訴季明崇一些功能,「我已經連了屋裡的無線,還沒給你辦卡,等下我跟媽要你的身份證,明天就去營業廳給你辦卡,對了,你還不知道吧,現在手機卡都要實名認證了。」
季明崇嗯了一聲。
阮素給他的手機里下載了一些APP,又問他,「你還記得你的微信號跟密碼嗎?」
這就為難季明崇了,五年過去了,哪裡還記得這個,本來微信上也沒幾個好友。
還沒等季明崇搖頭,又聽到女戒指冷笑:「微信上肯定有前女友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猜他肯定會說不記得了!」
季明崇頓時決定了,他想破腦袋也要想起來。
「給我一天。」
明天一天,他什麼事都不做,就特地的只想這件事。
阮素詫異。
她本來還想說,不記得也沒關係,等辦了手機卡再申請一個就是了。
聽到他這麼說,她想,他的微信上一定有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
「好啊。」阮素笑,「不著急的,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