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姑父、七牛,你們稍等,我這就去買油炸檜。」又朝著趙蘭和朱四虎行了一禮,小胖腳步迅速,直奔街頭而去。
趙蘭小時候是哥哥嫂嫂帶大的,等她稍大些,小胖就出生了,小胖也可以說是她帶大的。
見自家侄子長得人高馬大,謙遜有禮,趙蘭很是欣慰。
「爹,小胖將來能有大出息呢。」
趙老漢何嘗不是如此期望?
可是趙家門戶如此,小胖就是再能幹,想爬得太高恐怕是不行的。
又欣慰又感慨的搖了搖頭,趙老漢道:「我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將來能娶一房媳婦兒,生幾個孩子,再考個秀才或舉人,我死也瞑目了。」
「爹,大早上的,你說啥呢。」趙蘭拍了趙老漢一下,語氣嗔怒。
朱四虎是個腦筋轉的快的,連忙岔開話題:「小胖讀書也有六七年了吧,先生怎麼說的?」
趙老漢老懷安慰的笑著:「先生說他刻苦用功,基礎打得很好,將來沒準真能考個功名,還建議他明年就去試試,或許能得中童生。」
朱四虎、趙蘭立刻都高興起來。
朱七牛握緊了小拳頭,眼睛笑得眯了起來,倒有三分像寺廟裡彌勒佛像座下的童子:「外公,我也入私塾了,將來我也要中秀才,中舉人,我還要做官。」
「好,有志氣。」趙老漢看向趙蘭:「七牛這么小就讀書了?」
一說這個,趙蘭那是相當自豪:「是啊,我們村兒不是有個李秀才嘛,他開了個私塾,把孩子分成了甲乙丙丁四個班室,七牛一開始是在丁室,可才過了兩天,先生就把他挪到丙室去了,現在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等他早就背的滾瓜亂熟了,要不是他年紀還小,怕他理解不了那些經義,先生都要把他挪去乙室,備考童生了。」
朱四虎補充道:「而且他的字寫的也不錯,還不知道在哪裡看了一部話本,現在正給我們村的大戶人家黃家抄話本呢,前前後後已經幫著掙了五錢銀子。」
趙老漢聽到前半部分時,還是十分高興的,但聽完後半部分,一張臉頓時冷了起來。
「簡直胡鬧!既然七牛有這麼好的天賦,你們怎麼能讓他浪費時間抄書?就算你們家沒那麼多錢,請不起私教先生指導,最起碼也要幫他買幾本書,讓他好好學習吧?他年紀小不懂事,只覺得好玩兒,你們也是蠢蛋嗎?」
趙蘭和朱四虎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二人仔細一想,卻又覺得老爹說的在理,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抄書掙錢上,還不如讓七牛多學點東西,將來科舉入仕才是正事。
「爹,你說得對,我們這次來縣城,原本也是打算買一兩本書和一套筆墨紙硯給七牛的,為此,我們把七牛抄書掙的錢都帶來了,我公爹原先還打算額外給我們幾百枚銅錢。」趙蘭伸手摸了摸朱七牛的腦袋,臉上帶著慚愧。
朱四虎附和著:「是啊,爹,我們也不是指著七牛掙錢,主要是我們都沒上過學,也不知道這裡面的道道,以後我們一定好好敦促七牛讀書。」
「黃家小小姐得知我們七牛要來縣城買書和筆墨紙硯,還說要把借用給七牛的那套筆墨紙硯賣給我們家,她還說她家各種書都有,如果七牛有需要,可以借來抄,這樣也能省一筆錢。」似是想起了什麼,朱四虎補充了一句。
朱四虎卻沒料到,這一次趙老漢依舊是聽著聽著就生氣了。
看了眼趙老漢的神色,朱四虎意識到要遭,越說底氣越不足,最後更是把頭低了下去。
下一刻,趙老漢再次訓斥起來。
「你們還真是沒輕沒重,黃家既然是大戶人家,用的筆墨紙硯肯定是頂好的,你們拿什麼買?若是你們給錢少了,人家黃家心裡如何想你們?至於借書來抄,那更是不可取,且不說黃家的大人是否願意借出珍貴的書籍,就是借給你們了,你們欠不欠人家人情?能用錢解決的事情,為何要去欠人情?」
小胖提著一大包油炸檜回來了,接起了話茬:「爺爺說的還不是最主要的,我覺得借書最大的弊病是內容不符,到時候反而耽擱了七牛的時間,還可能讓他學歪掉。」
趙蘭臉色都白了:「小胖,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胖解釋著:「就拿論語為例,歷朝歷代都有文壇大家給它作注,因各人想法不同,註解也各有不同,細分下來,能分成好多個流派,如果黃家給你們抄的是某位大儒的論語註解,那還算幸運,七牛表弟能學習一下,如果只是單純的論語,他肯定壓根就看不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如果是註解歪掉的版本,那就跟吃蘑菇吃到了毒蘑菇似得,很要命的。」
朱四虎還想辯解一下:「應該不會吧?黃家老爺子和大爺都是功名在身的大人物,大少爺聽說也考得不錯,似乎過不了幾年就要做官,他們家的書應該……。」
朱四虎……沒能把話說完。
因為趙老漢直接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應該?孩子的前途是能拿來賭博的嗎?」
看了眼小胖手中的油炸檜,趙老漢道:「油炸檜趁熱吃才好吃,這事兒待會再說,先去後面吃飯吧。」
朱七牛拍了拍巴掌:「哦,吃飯嘍。」
幾人來到豆腐鋪子後面的住宅,聽到聲音的朱七牛的外婆、大舅、舅媽立刻迎了上來。
「哎呀,我的小外孫來了,快讓外婆抱抱。」外婆一看見朱七牛,那叫一個稀罕,邁步就小跑了過來。
朱七牛緊走兩步,脖子上的鈴鐺『鈴鈴』作響,撲入了外婆懷裡:「外婆,我好想你。」
外婆眼圈都紅了:「外婆也想你啊,這次來了別急著走,在這裡多住兩天。」
「好,我喜歡外婆,外公,還有舅舅舅媽和表哥。」
「好好好,乖孩子。」
從外婆懷裡探出頭,朱七牛又甜甜的喊了一聲:「舅舅舅媽。」
趙山和媳婦笑著應了一聲,看向朱七牛的目光中滿是慈愛。
畢竟是唯一的一個外甥嘛,寶貝兒的跟什麼似的。
趙老漢讓小胖從廚房裡拿出早就提前留出來的豆漿,又親自給朱七牛那碗舀了一勺糖:「七牛,快來喝豆漿,吃油炸檜啦。」
朱七牛『嗯』了一聲,牽著外婆的手坐在了外公旁邊。
接過外公遞過來的油炸檜,朱七牛大口咬了上去。
『miamiamia』。
「哎呀媽呀,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