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英平時有多羨慕別的孩子有爹疼,黃王氏心裡是很清楚的。
但她也深知黃育才是個花心的,而且見異思遷,就算因為許久沒見面而對黃月英格外疼愛,時間一長,也會逐漸對她愛答不理。
若是真叫黃月英回了京城大宅,時間久了,難免會被柳夫人和她的幾個孩子欺負,就算到時候能還擊回去,時間一長,見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黃王氏擔心對黃月英的成長不好。
見黃月英搭黃育才的話,黃王氏生怕黃育才從黃月英這裡下手,哄自己回去,面色一冷:「老爺要我們回去,只需派人捎句話就是了,何必親自回來,還把柳妹妹和她的幾個孩子帶來了,這舟車勞頓的,若是累著孩子了,總是不好的。」
她這夾槍帶棒的話,讓黃育才心裡十分不舒服,同時又有些後悔。
是啊,我明知道她倆不合,幹嘛要帶著柳美人上門?
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咳咳,那個……夫人,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過了,你何必一直慪氣呢?我之前在外地擔任知府,當地人不知道我們的情況,也就罷了,可我此次是要調回京的,咱們黃家在京城也算是名門,你不隨我回去住,事情傳開了,我那些同僚會笑話我們的。」黃育才臉色一苦,直接使出了苦肉計。
他卻是忘了,黃王氏不是他在官場上的那些好友、同僚、對手,而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跟女人講道理?
這種事哪怕是皇爺朱元璋也做不來啊。
不然的話,民間能流傳那麼多朱元璋怕馬皇后的故事?
聽完他的話,黃王氏並不接茬,反而冷冷一笑:「原來是怕別人笑話啊,我還以為你是擔心月英在老家過得不好,才想接她去京城呢。」
假裝拿起手帕,黃王氏一副要哭了的樣子:「也是,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你抱有期望,我們在月英這麼大的時候便相識,至今已有近四十年,你尚且對我棄之如敝履,何況是月英這麼個孩子?孩子而已,你又不缺,呵呵。」
這一番話再次說的黃育才紅了老臉:「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幹嘛。」
黃王氏得理不饒人:「有什麼不好說的?月英,你記住,以後長大了,要成親了,挑選夫君時可得好好看看,別跟娘似得。」
話音一轉,黃王氏對柳夫人的五個孩子說道:「我是你們的嫡母,按理也有教育你們的責任,所以今天我對月英說的話並沒有避著你們,你們比月英還大,應該更懂事,小二、小三、小四,你們是男孩子,將來也總要成親的,若是娶了妻,又娶了妾,可得一碗水端平,不然就會搞得後宅不寧,如果碰上心狠的,妻殺妾子,妾殺妻子,最終受苦的都是你們自己,至於小五小六,你們將來也總要嫁人,無論給人為妻還是為妾,也總歸不能跟男人似得多幾個相好,一輩子只能在後宅轉悠,生死榮辱完全不歸自己掌控,既要看男人臉色,又要看其她妻妾的眼色,別哪天不明不白就被人害死了。」
黃育才:……
柳夫人:……
他們還能說什麼呢?
雖然黃王氏這話有指桑罵槐的嫌疑,也有陰陽怪氣的韻味,可她說的確實……有道理啊。
不服還不行。
她作為嫡母,別說是教訓幾個庶子庶女了,就是教訓柳夫人,柳夫人也只能乖乖聽著。
就……挺無奈的。
可是讓黃育才就這麼回去,他又不甘心。
他更怕自己寵愛妾室,卻讓妻子回了老家的事情傳到陛下和皇后耳朵里。
到了那時,皇帝皇后難免震怒,就算不殺頭,不奪官,總歸也還是會造成不好印象,妨礙仕途啊。
黃育才張了張嘴:「夫人,我……。」
不等他把話說完,黃王氏便打斷了:「行了,老爺,京城我也不是一定不回,只是月英還小,不宜奔波,等她再長大點,我就帶她去老大家裡住一段時間,我是他娘,月英是他妹子,他總不至於把我們趕出去吧?」
黃月英的大哥高中之後,也做了官,黃家老太爺見他們父子鬧僵,也沒什麼好法子,只能給了筆錢,讓大孫子在京城買了棟宅子,搬出去住了。
黃王氏去兒子那裡住當然沒問題,可問題是黃家大宅房間眾多,並非沒有她和黃月英住的地方。
這情況倒像是女兒被婆家趕出來了,只能投靠娘家似得。
可普天之下也沒有老爺寵愛妾室,把妻子趕出去,妻子只能帶著女兒投靠兒子的道理啊。
所以,木有錯,黃王氏顯然又在陰陽怪氣了。
黃育才更聽出了威脅之意,若是黃育才苦苦相逼,那黃王氏搞不好真這麼做了,到時候事情捅出去,比黃育才逼得妻子和女兒回老家住都要嚴重得多。
黃育才還沒說出口的話這下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嘆了口氣,黃育才有些無奈:「好吧,隨你們吧,那你們娘倆……。」
「老爺放心,黃家的祖產不少,那些田地每年收的租子夠我們生活了。」
「那就好。」
宴會至此,已經沒有開下去的必要了。
黃育才有些鬱悶的來到書房,打算看看書,定定神。
在書桌前坐下,黃育才一眼便瞧見了放在桌上的書稿。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國分爭,併入於秦。及秦滅之後,楚、漢分爭,又併入於漢。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為三國。」
黃育才也是進士出身,只不過是前元的進士,文才、眼光都是有的,下意識念了這麼一段後,他立刻意識到這份書稿不簡單。
他連忙往下看去,看著看著,竟入迷了。
一直到晚上丫鬟來喊他吃飯,他這才意識到時間居然過去了這麼久。
拿著書稿來到大堂,黃育才問道:「這是哪裡來的書稿?」
黃月英回答道:「這是我一個同窗抄的書稿,具體是誰的作品,我沒問。」
黃育才點了點頭:「這樣啊,那你同窗現在哪裡?既然他是抄的別人的作品,想來他有原稿,或是有成書,我去見一見他。」
「他去外婆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這樣啊,那真是太遺憾了。」
想了想,黃育才道:「月英,這書為父十分喜歡看,不知這書稿可否贈予我?」
黃月英道:「我另外讓人抄了一份,你把那份拿去吧,這份是我同窗抄給我的,我要留著。」
「也好,那之後的書稿……。」
「有新書稿後,我照舊會讓人重新抄一份,隔段時間就給父親寄去。」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