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牛啥時候能科舉得中?」小朱劉氏問道。
趙蘭仔細醞釀了一下措辭,這才解釋著:「簡單來說的話,科舉分為縣試、府試、院試、鄉試、貢試、殿試,只有過了院試,成了秀才,才能領府學的糧米,免除賦稅,另外,只有過了鄉試,成了舉人,才有做官的可能,如果只是秀才,可能再有十年左右咱們七牛就能中,至於舉人,我也說不太好,興許他二十多歲的時候就行?」
一聽要這麼長時間,朱家人頭一次對科舉有了較為清晰的認知。
原來讀書做官這麼不容易啊!
難怪大家都那麼怕官老爺。
這得是多麼厲害的人才能當官啊!
「這也太費時間了吧?」小朱劉氏有些擔憂的說著。
趙蘭道:「這還不算什麼,只過了縣試和府試的才能叫童生,連秀才都不是,而有的人到了七老八十還在考童生。」
聞聽此言,朱家的大人們全都安靜了。
就連一向盼著朱七牛高官得坐、駿馬得騎的朱象也有些無語。
要這麼久啊!
那咱七牛真的能考上嗎?
要是考不上,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而且在他考上之前,家裡得供多少錢?家裡本來就不富裕,總不能其他孩子都不顧,只供他一個人吧?
「要不七牛……就別讀書了吧?在家種田也挺好的。」小朱劉氏下意識將心聲吐露了出來。
話剛說完,小朱劉氏立刻後悔了。
她連忙又補充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要是七牛不讀書,咱家也掙不到黃家的潤筆費,更不可能被大官賞錢,我就是覺得……額……覺得讀書太費時間和錢了。八個牛崽子裡,大牛已經九歲了,再過三四年就該說親,而三四年後七牛才七八歲,離科舉還遠著,總不能不給大牛娶親,把錢都攢下來給七牛讀書吧?而且說到底,蓋新房是無論如何都繞不開的事情,就算現在不蓋,過個兩三年也還是得蓋。」
見她越說越多,越說越亂,朱大虎瞪了她一眼:「不會說話就別說,大牛大字不識幾個,就算娶了媳婦,生了娃,將後來還不是走咱們的老路?一場天災下來,能不能養活一家人都難說。」
朱二虎點點頭:「大哥說的對,咱們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日子的,其中的辛苦誰還不知道?讓七牛讀書就不同了,就算他三十歲才做官,咱們等個二十多年,可只要他當了官,咱們朱家就是官宦人家了,到哪兒不被人高看幾眼?到時候幾個牛崽子有了孩子,還能讓七牛幫襯一下,說不定就成了黃家那樣的清貴人家,哪個更划算,我們心裡還是要有點數。」
朱三虎最疼小牛崽子們了:「二哥說得對,別人家出了讀書人,都是高興的跟什麼似的,賣了田地也要供去讀書,咱家七牛這麼聰明,四歲就能和村里十幾歲的孩子同窗,將來指定是做大官的,咱們不能拖他後腿,這錢本來就是大官獎賞給他的,我仔細一想,咱們還是得把錢給他留著。」
小朱劉氏有些委屈的說著:「可是種田種地最起碼穩定啊,再娶個媳婦兒,生幾個娃,就算苦了點,可祖祖輩輩不都是這麼過的嗎?村里人也都是這麼過的。」
朱象動了動嘴,即想贊同蓋房子,又想贊同把錢留下,腦袋裡一片混亂,壓根就拿不了主意。
趙蘭心知自家公公只是個本本分分的農民,一輩子連溧水縣城都沒去過,沒什麼大能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想要拿主意是很難的。
雖然不想逼迫他們,但為了兒子,趙蘭也只好狠心了:「爹,娘,二叔,幾位兄嫂,我知道你們都有各自的考量,我也不想勉強你們,但今天我把話放到這裡,這筆錢只能留給七牛讀書用,誰也不能動,如果誰非要動,那對不起,我們四房只能跟你們分家了,這筆錢,還有家裡的田地、房子,大家商量商量就分掉吧,這樣對誰都不吃虧,也省的以後鬧矛盾。」
朱家眾人齊齊變了臉色。
分家!
打從朱象和朱獅這一代,朱家就沒分過家啊!
朱家也一直是以人多力量大而聞名全村,就算是打群架,也從不弱於人。
看來老四家的是認真了,就跟正在孵蛋的老母雞似得,一門心思的護著朱七牛。
小朱劉氏碰了碰準備說話的朱大虎,然後瞪了朱大虎一眼。
朱大虎是準備勸趙蘭不要分家的,在他看來,朱七牛是他侄子,若是將來得中了,他也榮耀。
可小朱劉氏明顯不是這麼看的,雖然她也很親朱七牛,可侄子終究是侄子,比不上自己兒子。
眼看著朱大牛和朱二牛都快到成親年紀了,小朱劉氏不願意為了朱七牛那渺渺茫茫的科舉讀書、而把家裡每年有限的一點收益搭進去。
小朱劉氏知道朱大虎的為人,所以不讓他說話,朱大虎又何嘗不清楚小朱劉氏的為人?
被她瞪了一眼後,朱大虎看了眼坐在一旁和朱三牛掰手腕的朱大牛,又看了看小朱劉氏懷裡的朱二牛,嘆了口氣,最終沒有開口。
這幾個小牛崽子壓根不明白家裡正在發生什麼,所以都要麼在睡覺,要麼還在玩鬧呢。
作為家裡的長子,朱大虎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比朱象的態度還重要。
見他不說話,朱象和朱劉氏對視了一眼,又跟朱獅用眼神交換了一下意見。
「老大,你的意思呢?」沉默了一會兒,朱象問道。
朱大虎低下了頭:「爹,大牛和二牛確實不小了。」
朱象重重嘆了口氣,突然就覺得自己有些老了:「也罷,那就分家吧,說說你們的想法。」
小朱劉氏第一個說道:「爹,娘,二叔,大虎是家裡的長子,按理說養老的事情該他負責,所以你們三個肯定還是要跟我們一家,另外就是家裡的田地,我們要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