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愣了下後,趙蘭喜笑顏開。
「好啊,二叔,我到了縣城後,可能還是要以做豆腐為生,到時候還得麻煩您幫我照看孩子。」
朱獅慈祥的點了點頭:「好,我有時間了就幫你們帶孩子。」
「老二,你要跟我分家?咱們可是兄弟啊!」小輩們不敢說話,朱象可忍不住了,直接老淚縱橫。
朱獅拍了拍朱象的肩膀。
「大哥啊大哥,你家四個小崽子又何嘗不是兄弟?他們要分家,你不是也沒怎麼挽留嗎?」
朱象身體一怔。
老二這是對我之前的表現不滿意啊。
朱象突然就有點後悔了,不該由著兒子兒媳分家的,雖然七牛讀書可能時間長了些,花錢多了些,大不了就拼命掙嘛,也未見得就會影響其他孫子。
更何況一旦七牛當了官,其他孫子不是也能受益嗎?
如今可好,四兄弟分成了三家,以後只能當親戚走動,萬一七牛真拼出頭了,能一心一意照顧其他堂兄弟姐妹?
可是話已出口,朱象又能再說什麼?
擦了擦眼淚,朱象佝僂著背進屋去了。
看著大哥的背影,朱獅眼角也滴下了幾滴眼淚:「大哥,老大家的不是說將來孩子成親沒房子嗎?我的那間屋子和幾畝地也留給你們,你自己看著分給他們兄弟三個吧。」
朱象走進房間,把門關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著:「老大、老二、老三,把你們藏的私房錢都拿出來,從你們二叔手裡買房子和地。」
朱大虎、朱二虎、朱三虎立刻明白爹這是想儘量多勻一些銅錢給老四家,免得他們將來去了縣城日子難過。
沒有怎麼考慮,三兄弟便齊齊應了一聲,然後就都回房去把撲滿底部輕輕砸破,把裡面的錢都撿了出來。
是夜,除了少不更事的八個牛崽子外,朱家其他人都失眠了。
而在另一邊,從村民處得知禮部官員竟在大河村租房子住下來了,李先生也罕見的失眠了。
翻來覆去好久都睡不著,他索性批了件衣服,在院子裡來回踱步,眉眼間滿是思索之色。
如此一直到了深夜,李先生似乎下定了決心,穿好衣物、鞋子,提著燈籠來到了宋濂的新居。
『篤篤篤。』
李先生敲響了大門。
宋家家丁打著哈欠把門打開了:「你找誰呀?」
「我找你家老爺。」
「我家老爺已經睡下了,你……。」
家丁話還沒說完,因為覺輕而被吵醒的宋濂喊了聲:「是李先生吧,讓他進來。」
家丁當即將李先生請了進去。
宋濂批了件衣服在身上,來到客廳與李先生相見。
「李先生,深夜來訪,不知所謂何事?」
李先生如實說著:「是這樣的大人,學生呢……才疏學淺,對於教導朱七牛已經感覺有些力不從心了,唯恐耽誤了這孩子,所以我思來想去,想請您指點一番,或是親自教授這孩子,不知可否?」
宋濂眼睛一亮,不想這先生倒還有幾分讀書人的氣節,竟有育才之心,沒有強占著先生的名頭不撒手,倒是難得。
既然如此,宋濂也不藏著掖著:「實不相瞞,老夫宋濂,白日時已經跟七牛這孩子說好了,以後他放學之後,來我這裡再學半個時辰。」
李先生鬆了口氣:「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忽然,李先生愣住了。
「您剛才說您是誰?」
「宋濂啊。」
「宋濂?就是被皇爺稱為開國文臣之首,並為太子和一眾皇子之師的太史公宋濂?」
「正是老夫。」
李先生激動的哈哈一笑,又覺得這樣有些失禮,連忙鞠了一躬。
「太史公勿怪,學生自啟蒙時便聽說過您的大名,一直十分崇拜您,故而才會如此失態。」
宋濂早就習慣這種被人崇拜的感覺了:「無妨,李先生,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
「我會教好朱七牛的。」
「哦,您說這個啊,放心,必須放心啊,嘿嘿。」
不久之後,李先生兩腳發飄的離開了宋濂新居,走了老遠後,忽然就咧開大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宋濂啊!
文壇半壁江山的江山!
我居然跟他見過兩面,還在深夜談過話,這件事夠我子孫幾代人引以為豪了!
目光轉向朱七牛家所在的方向,李先生漬漬出聲。
「老朱家這下可真是走了大運,七牛這小子能得宋大儒看中,將來出將入相也未可知啊!」
「可惜我才疏學淺,竟無緣教他。」
……
第二天天剛亮,勤勞的大河村村長便起床了,打算趁著太陽還沒出來先去菜園澆澆水,然後再回來吃早飯。
可當他一打開門,便瞧見朱家一大家子都等在門外了。
「老朱,你們這是咋回事?拖家帶口來我家吃早飯嗎?」村長不明所以,開起了玩笑。
朱象道:「我們家分家了,來你這裡登記一下戶籍田冊。」
朱元璋是農民出身,又歷經元朝後期各種混亂,見慣了流民的破壞力和土地兼併的後果,因此開國後制定了嚴格的戶籍制度和田地制度,還搞出了路引這樣的東西,為的就是讓百姓僅活動在有限的區域內。
像朱家這樣分家,朱四虎一家還要去縣城的情況,自然就得向村長報備了,否則後果嚴重。
村長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沒睡醒在做夢。
揉了好幾下,村長才反應過來:「你們朱家分家了?這不應該吧,你家不是一向很團結嗎?」
朱象把分家的緣由大概講了講。
村長的兒子也是私塾的學生,對於讀書有多費錢多少有些了解:「唉,為這事兒啊,那也難怪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難搞啊。」
朱象點點頭:「是啊,村長,你幫我們儘快做好登記吧,老四家的趕著去縣城安家呢。」
村長也不含糊:「行,我這就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