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城陽侯府的人,從上到下,怕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權利處置她的庫房吧。
「奴,奴婢沒這個意思。」春嬤嬤連忙說道:「奴婢就是嫌麻煩,以前來拿東西拿了就能走的,夫人還等著要這尊白玉佛像呢。」
許婉寧剛才在庫房裡繞了一圈,確實看到了一尊用紅布包裹的白玉佛像。
那是一尊白玉觀音像,通體透白,上下無一絲雜質,是上好的碧玉雕琢而成,價格不菲,杜氏拿完了好東西,自然又看中了這尊觀音像。
「母親想要白玉觀音像,跟我說一聲就是了,幹嘛還要勞煩春嬤嬤親自過來一趟。」許婉寧笑道,一個眼神過去,一旁的紅梅就給了一錠五兩的銀子,春嬤嬤欣喜地接過,「謝謝少夫人。」
她眼裡的貪慾昭然若揭,許婉寧喜歡這種貪慾。
「白玉觀音如今還用紅綢子蒙著,未見天日不是很靈。春嬤嬤回去跟母親說一聲,馬上就到十五了,兒媳婦想帶著觀音去香山寺開個光,再送給母親可行?」
「少夫人有孝心,夫人肯定會非常高興的。」春嬤嬤高高興興地走了。
全然沒看到,許婉寧嘴角的笑在她轉身的時候就消失殆盡。
眼底的冷意撕碎了剛才的笑意。
再過幾日就十五了。
前世崔慶平沒毀容,白青青是在幾個月之後的十五才進的府,可現在崔慶平毀容了,白青青怕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要進府了吧。
她就給白青青這個機會。
就算這次不行,還有下個月初一。
初一不行,也還有十五呢,她庫房裡,可不止白玉佛像一尊佛像,總能找到藉口去香山寺,希望白青青抓住她給的機會!
「紅梅,我聽說燕城有位能工巧匠,善刀工,能雕琢出各種不同的佛像,還能修改已經雕刻好了的東西,讓人看不出分毫改動,可是真的?」
「是真的,小姐想雕什麼?奴婢去找她。」
許婉寧在紙上快速地畫下一尊佛像,遞給紅梅,「抱著庫房那座白玉觀音,去找她改成紙上這樣的。」
紅梅二話不說,拿起畫紙塞入懷中,「奴婢這就去。」
不問原因。
許婉寧笑笑,「別讓人發現。」
春嬤嬤回到延年院,崔雲楓也在,「夫人,公子,少夫人說十五要去香山寺上香拜佛,還有那尊白玉觀音,要送去開光。」
崔雲楓驚詫不已,「她也要去香山寺?」
是巧合還是故意?
杜氏沒發現崔雲楓的不安,她惦記著那尊白玉觀音像,「楓兒,她主動提出要去的,到時候發生什麼,只能說是命中注定。」
崔雲楓這才安下心來:「母親說得對。」
許婉寧去香山寺,不過是要去給那尊送給母親的白玉佛像開光,一切不過是巧合罷了。
春嬤嬤心想許婉寧這麼痛快地給了白玉觀音,也就沒在此刻提許婉寧鎖了庫房的事兒了。
鎖不鎖的,有什麼關係。
還不是夫人想要什麼,她就得乖乖地給什麼嘛。
很快就到了十五,許婉寧一大早起來,到了門口,就看到杜氏和崔雲楓也從對面過來。
許婉寧勾唇笑著迎了過去:「母親,相公……」
就說白青青迫不及待了吧?
魚兒這不就上鉤了嘛!
「阿寧就先到了。」
「母親。」許婉寧上前,換過春嬤嬤接替著扶著杜氏。
「我跟楓兒總覺得最近府裡頭流年不利,你要去香山寺,正好我們也跟著一塊過去,給菩薩磕個頭燒個香,保佑咱們平哥兒早點好起來。」
「謝謝母親。母親舐犢情深,日月可鑑,菩薩一定會保佑平哥兒的。」許婉寧溫婉地說道,正好視線落在了崔雲楓的身上。
崔雲楓一直在盯著許婉寧,二人視線相對,許婉寧勾唇淺笑,崔雲楓心慌意亂,連忙偏頭。
侯府只安排了一輛馬車。
杜氏許婉寧先上了馬車,春嬤嬤夏嬤嬤緊隨其後,紅梅青杏也跟著上去了。崔雲楓自然是騎馬。
車廂里,杜氏看到紅梅懷裡抱著的東西。
用紅綢子蒙著,傻子都知道裡頭是什麼。
杜氏拍了拍許婉寧的手:「阿寧,因著平哥兒的事情,母親心慌得很,就想在延年院開了小佛堂,心慌的時候去拜拜菩薩念念佛經,以求心安,也能保佑平哥兒早日康復。」
春嬤嬤笑道:「夫人這是打算天天念叨菩薩保佑小公子快點好起來呢!」
夏嬤嬤也笑:「菩薩哪能不答應呢?菩薩一定會答應的!」
香山寺就在燕城城郊,出了燕城城門,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就到了香山寺的地界了。
今天是十五,拜佛的人也特別的多。
還有不少的小攤販在兜售早點和香油蠟燭之類的,還有的甚至連平安符、求子符、姻緣符、求財符這些都擺了出來,還有各種佛像,過路的香客都要駐足看一看。
車外突然傳來一個售賣聲,「買一張回去吧,這是升官符,肯定會保佑您官運亨通、升官發財的。」
許婉寧掀開一角,正好看到一個紫衣從眼前掠過。
許婉寧嗤笑,放下了帘子。
世人真是可笑至極!
菩薩都不一定能普度眾生,就一張小小的升官符就能官運亨通了?
這符又不是菩薩畫的!
誰又見過菩薩畫過符!
你以為你買的是一張平安符,誰知道是不是索命符呢!
許婉寧目光落到身旁的東西上。
就跟這尊白玉觀音像一樣,你看它是白玉觀音,誰知道它是不是玉面羅剎呢!
路上的人雖多,可馬車上掛有城陽侯府的標記,再加上外頭還有十來個侍衛,路上的行人紛紛避讓,不敢造次,也沒有聲音。
那一聲嗤笑,很清晰地就傳到了紫衣客的耳中。
那人把玩著手裡的升官符,就聽到身後傳來的嗤笑聲,沒錯,那是堂而皇之的嘲諷。
「督主……」身旁的一個黑衣男子也聽出了有人在嘲笑大人。
紫衣客擺擺手,將升官符丟了回去。
小商販心疼生意黃了:「施主要不再看看其他的,有求姻緣的,還有求子的……」
「放肆!」黑衣男子呵斥,凶神惡煞得跟要吃人一樣。
小商販嚇得躲在貨架後台,縮成了一團。
他都是撿好聽的吉祥的話說,這客官還兇巴巴的,難道他說錯了?
可誰不想求姻緣求子啊!
直等到前頭沒了動靜,小商販這才敢伸出頭來張望,前頭早就沒了紫衣客的身影,小商販瑟瑟地站了起來,看到周圍再沒那兩個人的身影,再低頭看貨,嘴巴都張成了一個圓。
眾多的符中,放著一錠銀子,五十兩。
姻緣符、求子符、升官符、發財符……所有的符,都少了一張。
小商販寶貝似的揣入懷中,最後想想,趕忙收了攤子回家去了。
生怕那位客官反悔。
馬車沒有任何停頓,直接到了香山寺門口,一個小和尚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看到了人,立馬過來相迎。
「崔施主來了。」
許婉寧看向那個小和尚,十來歲出頭的年紀,一開口就能準確說出崔祿的姓氏,看來崔雲楓沒少來香山寺。
至於來幹嘛的,這個紅塵俗客,總不是天天跑來燒香拜佛的!
崔雲楓問,「慧遠大師在嘛?」
「在的,大師一直在等崔施主。」
崔雲楓雙手合十:「勞煩大師再等等。我帶母親和內子先去拜菩薩,過後在去找慧遠大師聽禪並且把白玉佛像開光。」
小和尚笑:「崔施主請便。」
許婉寧自然是跟在二人身後,一尊尊菩薩拜過去。
她是信菩薩的,特別是經歷過這一場荒誕不羈的重生之後,更信因果輪迴。
半個時辰之後,幾人到了一間禪房前。
許婉寧抱著白玉佛像,跨過門檻。
慧遠大師就端坐在蒲團之上,此刻正緩緩睜開雙眼,雙手合十:「施主……」
聽到這人的聲音,許婉寧好險沒端住托盤。
好久不見啊,慧遠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