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硯趕到醫院的時候,沈樂綰正一個人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
她低著頭,身上還沾染了不少灰塵和血跡,整個人看起來破碎又無助。
裴清硯闊步上前,半蹲在她面前,扶住她的肩膀,語氣急切,「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
沈樂綰遲鈍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她看著裴清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甚至連眼神也沒有絲毫變化。
裴清硯心臟悶悶地疼,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得喘不過氣來。
沈樂綰臉色蒼白得可怕,眼眶通紅,像是能泣出血來,唇瓣被她咬出了血痕,額頭腫著,髮絲凌亂地貼在臉上,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
裴清硯輕輕地伸出手,指尖在要碰到她額頭時卻又頓住了,他看著上面乾涸的血跡,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他放輕了語氣,「我帶你去檢查一下好不好?看看還有沒有哪裡受傷。」
沈樂綰並沒有回應他,也沒有看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手術室門外。
手術室外的紅燈還在亮著,沈樂綰的心沒有一刻不在懸著。不看到溫景珩平安無事,她不會離開。
裴清硯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來的路上,陳霖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跟他講了一下。
裴清硯聲音有些啞,「溫少的父母還在國外,已經通知溫市長了,他已在趕來的路上了,不會有事的。」
這一刻,裴清硯說不出是什麼心情。
他既感謝溫景珩救了沈樂綰,可看著沈樂綰這樣擔心他的模樣,他心裡又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我會請國外最好的專家來救治他,他不會有事的。你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好不好?」
不管裴清硯怎麼說,沈樂綰都無動於衷,也不開口說話,就守在手術室外不肯離開。
裴清硯沒有辦法,只好讓陳霖通知了顧桑妤。
顧桑妤趕來的時候,看到沈樂綰的瞬間就沖了過來,眼眶都紅了,「綰綰!」
顧桑妤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著她,看著她一身狼狽的模樣心疼不已。
聽見顧桑妤的聲音,沈樂綰終於有了些反應,她朝著顧桑妤搖了搖頭,「我沒事。」
一開口,才發現她的聲音啞得可怕。
裴清硯心裡悶悶的,她願意理會顧桑妤,卻不願意和自己說話。
顧桑妤連忙從一旁接來熱水,「喝點水潤潤嗓子。」
沈樂綰接過水杯捧在手裡,卻沒有喝。
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已經僵硬麻木了,醫院走廊上白熾的燈光刺得她眼睛生疼,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她大腦的神經,太陽穴的位置突突直跳。
顧桑妤只知道個大概,看著面前的手術室,輕聲安慰道,「溫師兄那麼好的人,一定會沒事的,你先去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好不好?」
沈樂綰搖了搖頭。
沒有看到溫景珩脫離危險,她不走。
裴清硯沒有想到顧桑妤的話也不管用了。
他看著手術室的方向,緩緩開口,「南城最頂尖的醫生都在這裡了,你在這裡守著也幫不上什麼忙,你身上的傷得處理了。」
他話音剛落,前方一個儒雅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群人,有他的助理,還有醫院的領導。
裴清硯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微微頷首,「溫市長。」
聽見裴清硯的稱呼,沈樂綰才抬眼看過去,是上次在溫家見過的那位,溫景珩的大伯。
見到溫家人,沈樂綰心裡的愧疚更甚。
她站起身來,身形不穩踉蹌了一下,顧桑妤伸手連忙扶住她。
溫以從也看到了沈樂綰,見她一身狼狽倒也沒有說什麼。
只是吩咐身後幾個人,把他帶來的專家領進了手術室。
溫以從看著裴清硯,「裴總,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聽說了,警方那邊正在全力調查,屆時,還需要裴夫人的配合。」
裴清硯轉頭看了沈樂綰一眼,「溫少救了我的夫人,不管怎麼說,這份恩情我裴清硯銘記於心。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儘管開口。」
溫以從目光靜靜地打量著沈樂綰,上一次溫家晚宴上,他就看出來幾人之間有些不尋常的關係。但作為長輩這些事,他也不好插手。
而這次,溫景珩為了救救沈樂綰,差點丟了性命,現在還躺在手術室里,生死不明。
溫以從沉聲開口,「景珩是我們溫家這一輩唯一的男丁,是溫家未來的繼承人,如果他出了什麼事,對溫家來說,都是致命的一擊。」
沈樂綰上前兩步,動了動唇,「對不起……」
如果不是她,師兄也不會出事。
溫以從看著沈樂綰一身都是傷,狼狽不已的模樣倒也並沒有遷怒於她,只是看著她,意味深長的說道,「景珩對你,很不一樣。」
溫以從了解自己的侄子,雖然溫景珩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看起來親切和熙,但其實骨子裡也是疏離的。他把一切分寸都拿捏得極好,看起來平易近人,其實這樣的人最不容易交心。
能讓他在意的,拼了命也要救的人,更是不多。
溫以從看著沈樂綰,眼底流露出一絲惋惜。可惜,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
沈樂綰握緊了顧桑妤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溫景珩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她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甚至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有一遍又一遍的祈禱。
這時,警方來報,「肇事司機搶救無效,已經去世了。」
沈樂綰心裡一咯噔,害她的人還沒有揪出來,最重要的人證卻已經不在了。
可她現在沒有心思想這些,她只希望溫景珩能早點脫離危險。
裴清硯和溫以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相同的信息。
對方是衝著沈樂綰來的,裴清硯必然不會放過。但溫景珩也因此受了重傷,現在還生死未卜,溫家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理。
裴清硯回頭,擔憂地看了沈樂綰一眼,他朝著顧桑妤說道,「顧小姐,麻煩你照顧一下綰綰,我和溫市長有些事情要處理。」
就算顧桑妤平時再不待見裴清硯,也知道此刻不是任性的時候,她點了點頭,我會的。」
裴清硯又深深看了沈樂綰一眼,這才和溫以從離開了這裡。
等人都走後,顧桑妤捏著沈樂綰的手,勸道,「綰綰,去把身上的傷處理一下吧。」
沈樂綰不為所動。
顧桑妤輕聲道,「你就算不為自己,也為肚子裡的寶寶想想,去做個檢查,看看有沒有傷到。」
「你也收拾梳洗一下,不然等溫師兄從手術室里出來,你卻倒下了,還怎麼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