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鳶坐在輪椅上，背對著門口，看著樓下。
她穿著白色的長裙，裙擺一直垂到踏板上，遮住了她的腳。
沈樂綰知道，她也看到了自己和顧西辭在花園裡說話。她把自己的包放到一旁，拿出今天要講的內容，她都做成了講義。
顧知鳶剛滿十五歲，正是花兒一樣的青春年華，結果現在只能坐在輪椅上，放在誰身上都受不了。
沈樂綰沒有提其他的事情，只是簡單說了幾句就開始上課。
至於兩人的關係，得循序漸進。
顧只鳶是學畫畫的，所以對文化課的要求沒那麼高，沈樂綰從最基礎的知識給她講起。
顧知鳶雖然不排斥她，但依舊不理人，只有必要的交流時她才會簡單回答，不會多說一個字。
沈樂綰中午也是在顧家吃的飯，因為下午還有課。
王媽招呼著她去吃飯的時候，顧西辭已經不在了，顧知鳶是在自己屋子裡吃的，她不出來。
樓下餐桌上，只有沈樂綰一個人。
吃完飯休息了一個小時後，沈樂綰又給她講了三小時，今天的課才算是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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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樂綰離開顧家後，去了李秋容和沈嘉陽住的地方。
雖然昨天裴清硯幫自己攔住了沈萬宏，可以沈萬宏那種無賴的個性，很有可能會去找李秋容。
李秋容租的房子就在一中旁邊，步行十分鐘，是個套二的房子，為了沈嘉陽上學方便。她平時會去別人家裡做鐘點工，做飯或者打掃衛生，一個月勉強夠維持兩人的生活。
為了省錢，他們租的房子在一樓。
沈樂綰在小區門口買了些水果和牛奶，拎著走了進去。
到了門前，她敲了幾下門，等了好一會兒門才從裡面打開。
李秋容看著門外的沈樂綰，愣了愣，眸光微閃，「樂綰，你怎麼來了？」
說完，她側過身讓沈樂綰進來，慌慌張張地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來，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頭髮。
沈樂綰把東西放在一旁，目光掃過屋內，沙發上放著一條毯子，亂糟糟的，茶几上的花瓶不見了，碎片在垃圾桶里。
沈樂綰轉身，「他又來找你了是不是？」
李秋容張了張嘴，「沒有，他沒有來找我。」
沈樂綰上前撈起她的袖子，李秋容死死地按住不讓她看，但她還是看到了。
沈樂綰提高了聲音，「他又打你了？」
李秋容連忙把手背到身後，語氣小心翼翼，「沒有，樂綰，你別生氣……」
沈樂綰深吸了口氣，「媽，離婚吧！」
「我可以和你一起供小陽上大學，他又去賭了，又輸出去了兩百萬，這個無底洞用什麼來填？」
李秋容眼光黯淡了下來，她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我不能和他離婚，我不能……」
沈樂綰不解，「為什麼？」
李秋容抱住自己的頭，聲音有些發顫，「如果不是當初我肚子不爭氣，如果不是我沒有給他一開始就生個兒子，他就不會丟了工作，開始墮落……」
「都是我的錯……」
沈樂綰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腔怒火無處發泄，「這根本不是你的錯！是他非要一個兒子，生不出兒子也不是你的錯！」
李秋容卻像是陷入了某種執念，不停地喃喃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沈樂綰怕她出問題，握著她的肩膀，沉聲道，「媽！你看著我，你看著我！這跟你沒關係，這根本不是你的錯！」
李秋容抬眼看著沈樂綰，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眼神中全是愧疚，「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你，這都是我應受的，這就是我的命……」
沈樂綰鼻子有些酸，「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我已經很好了。」
如果沒有李秋容，她可能早早地就輟學去打工，或者被賣給哪戶人家，當成生孩子的工具，當成伺候全家老小的傭人了，不會有機會上大學。
見李秋容說不通，沈樂綰就沒有繼續提這個話題。
她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棉簽和藥，坐回沙發上，「媽，我給你塗點藥吧。」
看著那一道道傷口，沈樂綰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媽，家暴也是犯法的，以前我不懂，也沒有能力，但是現在可以告他的！」
李秋容苦笑了聲，「算了，都是夫妻之間的口角，我也不能真的讓他去坐牢。」
沈樂綰蹙眉，她不懂，為什麼沈萬宏對她都到這個份兒上了，李秋容還是處處寬宥他。
「不是為了讓他坐牢，至少你要保護自己呀，如果他下手重一點，你怎麼辦？小陽怎麼辦？」
李秋容拍了拍她的手，「不會的，他不會下死手的。」
沈樂綰別開了眼，她勸過好多次，但是勸不動。
她看著李秋容，緩緩說道，「他又欠了兩百萬，我拿不出來，這次，一毛錢我也不會拿。」
正說著，門口轉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沈嘉陽回來了。
他看見客廳里的沈樂綰時愣了一下，隨即垂下了眼，默不作聲的換鞋。
沈樂綰看著他額頭上的傷口眉心微蹙，「你額頭怎麼了？打架了？」
沈嘉陽單肩背著書包，徑直往他屋裡走，「不關你的事。」
沈樂綰站起身來，「我是你姐！」
沈嘉陽腳步一頓，「可我們本來就沒有血緣關係，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
李秋容站起身來，囁嚅著張嘴想要說什麼，但對上沈嘉陽不悅的眼神時，她沒出聲。
沈嘉陽看著她，「以後不要來我家了，他也不會去找你了。」
沈樂綰拉住他的手臂，沈嘉陽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沈樂綰察覺到不對，拉過他的手臂一看，「他連你也打？」
沈嘉陽收回手，毫不在意，「他也沒討到便宜。」
「你和他動手了？」
沈嘉陽沒答話，冷酷地收回自己的手，「反正他以後不會再去找你了，你過你的，我們過我們的，以後互不干涉。」
……
沈樂綰離開後，從隔壁鄰居阿姨那裡知道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昨晚，沈萬宏又來找李秋容撒氣了，又哭又鬧的聲音很多人都聽到了。
沈萬宏動手時，正好碰見放學回來的沈嘉陽，沈嘉陽二話不說直接沖了上去，父子倆扭打在一起。
沈嘉陽從茶几上拿出了水果刀，抵在沈萬宏脖子上，語氣兇狠，「如果你再打我媽，我真的會一刀捅下去！」
沈萬宏梗著脖子，「你敢，我是你老子！」
沈嘉陽雙眼通紅，「我寧願你沒有生我！沒有你這個爸！」
沈萬宏不信他會真的下手，「你這是大逆不道！你也得坐牢！」
沈嘉陽卻笑了起來，毫不在意，「好啊，把你殺了我再去坐牢，省得你再禍害其他人！」
沈嘉陽的刀一點點割破了他的皮膚，刺痛的感覺傳來，沈萬宏才驚覺他是來真的！
「你……」
沈嘉陽冷靜得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語氣冰冷，「你要是再去找我姐，再打我媽，我這一刀真的會捅下去。」
沈萬宏屁滾尿流地離開了。
鄰居說起這場景的時候膽戰心驚的，「多大點孩子啊，竟然下得去手？也不知道是被逼急了還是天生狠毒！」
沈樂綰聽著聽著卻笑了起來。
她仰頭看著天上，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