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硯心緒煩躁，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怎的竟走到了沈樂綰的病房外。
透過玻璃，他看見了病床上的沈樂綰，安安靜靜地躺著。
屋內關著燈，窗簾沒拉，銀色的月光透過窗傾瀉一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顧桑妤打完電話回來，就看見立在門口的裴清硯，她語氣不善，「裴總怎麼來了？是嫌綰綰傷得還不夠重嗎？」
裴清硯垂下眼，「她怎麼了？」
顧桑妤呵笑一聲，「我以為裴總不會管她的死活呢？」
裴清硯喉間一噎，他當時只顧著問溫景珩，忘了問她為什麼來醫院了。
顧桑妤心直口快，沈樂綰不願意說，但她不想讓她受委屈。
「綰綰今天被綁架了，是溫景珩救了她！她身上都是傷，差點腦震盪，裴總又是怎麼對她的！」
顧桑妤氣不過，她是看著沈樂綰這兩年是怎麼過的，也知道她心裡的苦，剛剛她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只是沈樂綰不說，她就沒問。
「她是拿了裴總五百萬，可因為五百萬就能這樣侮辱她欺負她嗎？她那個禽獸養父不是什麼好人，裴總你也沒好到哪裡去！」
一個傷她的人，一個傷她的心。
顧桑妤的語氣算得上冒犯，在南城，還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講話。
裴清硯的心思卻沒有在這個上面，他眉目冷凝，「她被綁架了？」
顧桑妤冷笑了一聲，「不然你以為她那一身傷哪裡來的？」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罵道，「她那混蛋養父不僅害她因為五百萬失去了自由，又為了兩百萬把她賣了！簡直豬狗不如！」
裴清硯眼底一沉，又抬眼看了眼屋裡的人。
她竟然一句也沒提。
顧桑妤罵夠了，看著裴清硯，「裴總在南城一手遮天，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綰綰她很不容易，如果裴總不能放了她，至少對她好一點吧。」
「綰綰她，過得太苦了。」
顧桑妤甚至想把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可她知道這些話不該由自己來說。
沈樂綰不想說，她更不能替她說。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說完，顧桑妤推開門進了病房。
裴清硯立在原地，腳上像是被灌了鉛。
想起她剛剛小臉慘白的模樣，還有手上纏的繃帶，裴清硯眼底微暗。
他拿出手機，給陳霖打了個電話，然後去了院長辦公室。
……
第二天早上，沈樂綰醒來之後就想出院了。
顧桑妤趕緊攔住她，「腦震盪可不是小事，你至少還得再住兩天！」
沈樂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我頭已經不暈了，回去休息兩天就好。」
顧桑妤還是不同意，「你要是不想以後變成傻子，就好好在醫院呆著，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才能出院。」
沈樂綰拉著顧桑妤的袖子，軟聲道，「可是桑桑，在醫院住著真的很難受，我真的沒事了。」
正說著，護士領著一大群醫生進來了，「沈小姐，這是我們主任和醫院的專家，來給你做個檢查。」
沈樂綰一臉疑惑，「我昨天已經檢查過了。」
護士笑容燦爛，「沒關係，只是確認一下沒有任何問題。」
沈樂綰有些懵，但還是跟著又多了一系列檢查，醫生總不會害她。
等一個個院長專家都看過她和她的片子了，沈樂綰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因為，裴清硯來了。
顧桑妤眉梢微挑，看來裴清硯還算是有點良心。
沈樂綰眼裡閃過一絲錯愕，「裴總怎麼來了？」
顧桑妤拿起一旁的手機，把空間留給兩人，「我先出去轉會兒。」
裴清硯走到她面前，幽深的視線凝著她，「醫生說你的腦震盪沒有太大問題，不會影響到其他。」
沈樂綰這才知道，那些專家和醫生是他找過來的，她垂著眼，「這就不勞裴總操心了。」
裴清硯看著她手腕和腳上纏的紗布，抿了抿唇，「昨天怎麼不說？」
沈樂綰心裡划過一絲苦澀，她人就在醫院裡，身上的傷也擺在那裡，但凡他多看一眼，多問一句，就不會忽略得徹徹底底，抓著師兄的事不放。
說到底，不過是不在乎罷了。
裴清硯還在問，「為什麼不找我幫忙？」
沈樂綰倏地抬眸，自嘲地笑了笑，「裴總是大忙人，顧不上我這種人。」
她被綁架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找他，她也給他打了電話。可那時候呢，薛語凝陪著他，斬斷了她最後一絲希望。
「所以你寧願找溫景珩也不願找我？」裴清硯眼底有些冷。
裴清硯總是提起溫景珩，沈樂綰索性破罐子破摔，仰起臉和他對視，「對！」
「至少師兄不會侮辱我，不會輕視我，他把我當成一個平等的人！」
裴清硯臉色鐵青，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骨節被他捏得咔擦作響。
沈樂綰梗著脖子，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就這樣討厭她吧，厭惡她吧。
等厭倦了就能放過她了。
沈樂綰原本已經準備好了承受他的怒火，可裴清硯卻一言不發的撩起了她的褲腳，那一道道被尖銳石子和瓦礫劃出的傷口觸目驚心，在雪白纖細的小腿上格外顯眼。
裴清硯呼吸微滯，掀開了她手腕上的紗布，被繩子勒破了皮，又加上昨天被他大力捏過，傷口一點沒好，甚至還嚴重了些。
「好，很好，沈樂綰，你當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沈樂綰不明所以。
裴清硯垂眸看著她，胸腔里涌動著陌生的情緒。既憤怒，又又悶悶的滯澀感。
她可以對著溫景珩笑意盈盈，對自己就只會冷臉相迎。
裴清硯臉色陰晴不定，或者說他本來就只會冷著一張臉。
沈樂綰此刻只想著早點結束這段關係，自然不會像以往那樣小心翼翼和溫軟乖巧。
裴清硯不說話，她也垂著眼不說話。
病房裡的氣氛降到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