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說法?」趙連娍看了一眼小葫蘆,放輕動作下床:「討什麼說法?」
「似乎是樂仙公主的女兒也嚇到了,其他的奴婢就不清楚了。」雲蔓取過一旁的衣裙,著手給她穿戴。
趙連娍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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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平南侯府必須給我們個說法。」
平南侯府正廳,樂仙公主的聲音不小,語氣也頗為強勢。
她一身宮裝,穿戴華貴,髮髻高高挽起,言行間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態。
鍾氏處事一如既往的寬和大度:「公主殿下,二位夫人,你們別急。
昨日的事情,我和弟妹均未在場,要等我們家娍兒來了,才好與你們相說。」
樂仙公主輕哼了一聲:「趙連娍都那樣了,平南侯府的名聲都敗壞沒了,你們怎麼還能容她?」
鍾氏只是笑了笑,不曾言語。
彭氏性子躁,可忍不了:「娍兒是我們家的孩子,我們不容她誰容她?
再說了,名聲不名聲的,我們都還沒急呢,公主殿下急什麼?」
樂仙公主不悅道:「好心提醒,二夫人還聽不進去。
就算趙連娍這一輩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家,不會耽擱姐姐妹妹,但是下一輩呢?
珠姐兒長大了還要不要說人家了?」
「公主殿下百忙之中還抽空憂心我侄女的親事,有勞了。」
趙連娍進門,瑞鳳眼犀利地盯著樂仙公主,屈膝福了福。
她笑起來時,自是百花盛放,但冷下臉是,也是氣勢逼人。
樂仙說人壞話,被當事人逮了個正著,卻也並不慚愧,撇過臉去冷哼了一聲。
「母親,二嬸娘。」
趙連娍含笑招呼長輩。
「娍兒,來坐這兒。」彭氏朝她招手。
趙連娍走過去坐下了。
樂仙公主道:「既然人來了,就給我們個說法吧。」
另外兩個夫人,一個是御史家的,一個是太常家的,也都看著趙連娍。
「不知樂仙公主想要什麼說法?」趙連娍含笑望著她。
樂仙公主看著她姣好的面容,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昨日,我家靜薇與你女兒玩耍,被嚇著了。
這兩位夫人家的孩子也是一樣,你們平南侯府該給個說法吧?」
趙連娍端起茶盞吹了吹,淺淺嘬了一口才道:「公主殿下此言差矣。
首先,昨日你們的孩子不是和我女兒玩耍,而是欺負我女兒。
其次,我女兒也受到了驚嚇。
最後,嚇到你們孩子的不是我女兒,而是武德司的李大人。
公主殿下和二位夫人昨日在場,也都看到了。
你們為何不去找李大人,而來我平南侯府胡攪蠻纏,大家心裡都有數。」
不就是不敢招惹李行馭,覺得平南侯府是軟柿子,所以跑來捏一捏嗎?
她注視著樂仙公主,面上笑意不變,這激將法就是為樂仙公主量身打造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樂仙公主果然怒了,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我堂堂公主,還怕他一個武德司統領不成?」
「就是。」御史夫人站起身附和。
太常夫人見狀,也跟著站起身來。
「以公主殿下之尊,自然不必怕任何人。」趙連娍彎眸笑了:「那公主殿下何不直接去找李大人呢?
對了,昨日我歸來的晚,親眼看見李大人一劍殺了大理寺正,今日言官一定會彈劾李大人,公主殿下不如趁此機會,將李大人的作為說與陛下,陛下一定會懲戒他的。」
事情本來就是李行馭做的,她這不算是陷害,樂仙公主既然這樣囂張,就讓她去對著李行馭吧。
「你以為我不敢?」樂仙公主卻越發惱了,覺得趙連娍是在瞧不起她:「我自然回去父皇跟前說清楚李行馭的惡行。
但昨日的事情,因你女兒而起,你也休想抵賴。」
李行馭殺朝臣已經不是第一回了,父皇總是縱著他,她平日也不管這些事。但這一回事關她的女兒,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再說那李行馭,昨日的姿態實在囂張之至,完全不將她這個公主放在眼裡,也是該敲打敲打。
「我不抵賴。」趙連娍笑道:「只等陛下聖裁。」
她眉眼彎彎,風華絕代。
樂仙公主狠狠剜了她一眼,招呼那兩個夫人:「走。」
「娍兒。」鍾氏見人走了,擔憂地開口:「你近日怎麼與李統領走那麼近?那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是啊。」彭氏也給跟著道:「你方才還將火引到他身上了,他畢竟幫了小葫蘆,要是知道你在背後這樣對他,還得了?」
「事情原本就是他做下的,沒事的。」趙連娍起身朝她們寬慰的一笑:「我回去看看小葫蘆。」
李行馭反正作惡多端,不會在意的。
「我也不放心呢,大嫂,我們一起去看看孩子。」彭氏拉著鍾氏一同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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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
嘉元帝高坐於龍椅之上,隔著十二冠冕琉,俯視眾臣。
他已過知天命之年,身子有些發福,髮絲和鬍鬚之間有了點點斑駁,眼下有青黑色的眼袋,一身柘黃龍袍在身,舉止間自有帝王威嚴。
殿下,文武百官手持笏板,分立兩側,中央擺著直挺挺的一具屍體,上頭蓋著白布。
朱曜儀正在屍體前陳詞,康國公拱手站在他身側後半步,沒怎麼說話卻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想摻合進來,可事情發生在他家中,他怎麼也擇不乾淨。
「父皇,李行馭無故殺害朝廷命官,如此殘害忠良,若不嚴懲,不足以叫百官安心。」朱曜儀拱手,總結了自己方才所說的話。
文武百官里有不少人期待地看嘉元帝,他們都苦李行馭久矣,在李行馭面前說話都戰戰兢兢的。滿朝文武,幾乎沒有敢招惹李行馭的。
這其中也有明白人,譬如平南侯,他一直低著頭只當無事發生。
李行馭能在朝堂如此橫行霸道,不都有賴於嘉元帝的縱容嗎?
在他看來,嘉元帝就是故意的,李行馭就是嘉元帝手裡的一把刀,指誰殺誰,朝堂上但凡有嘉元帝不合心意之臣,嘉元帝只要示意李行馭動手就是了。
這是嘉元帝的治臣之道。
「嗯。」嘉元帝點了點頭,頓了片刻看向李行馭:「李愛卿,你有何話可說?」
李行馭身著朝服,腰間佩劍,掃了朱曜儀一眼,輕輕笑了笑,從容地站到朱曜儀身側,對上首拱手:「啟稟陛下,臣前夜做夢,夢見汪刃峰有不臣之心,帶著一眾獄卒,圍了陛下的寢殿。
臣救駕不及時,在臣夢中汪刃峰謀朝篡位得逞,臣怕此夢成真,故出手替陛下永絕後患。」
他是得嘉元帝准許,佩劍上朝的大夏朝第一人。
「荒唐!」朱曜儀忍不住扭頭呵斥他:「夢中之事,李大人怎可當真?」
他拉攏汪刃峰這樣一個大理寺的人,可費了不少財力與心血,結果就這麼死在李行馭手裡了,還是這麼離譜的理由?
他簡直氣得要跳腳。
「陛下,且不說李行馭是不是將夢裡的事情當真,到底有沒有這個夢還有待考證。
此番事情,倘若陛下不嚴懲李行馭,往後李行馭由此做藉口,豈不是想殺誰就殺誰?
這滿朝文武,又夠他殺幾日的?
請陛下嚴懲!」
三朝元老馬太傅顫顫巍巍自列中走了出來,跪下陳詞,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