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的一條小溪邊。
伍叄七將身上染血的馬向一條小道上趕走,然後一鞭子狠命摔下,馬受驚往前猛衝,頃刻間便跑得沒了影。
伍叄七則轉身跑回到剛剛甦醒過來的沐清風身邊。
他背後中的那一箭,箭身已經被伍叄七用短匕斬斷,但箭頭那一截實在太靠近心臟,怕會傷及心脈致命,所以不能輕易拔出。
箭頭上淬了毒,沐清風方才才會昏迷,還好毒性不強,他們此行帶了解毒的藥丸,就放在伍叄七身上。
伍叄七取了顆藥,給沐清風遞過去。 ✡
「王爺……」
沐清風垂著眸,眉關緊鎖,沒有伸手接,好像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一樣。
伍叄七憂心忡忡地解釋,「王爺,屬下知道您想救王妃,但當時,屬下無法確定王妃是否還活著……」
「她還活著。」
沐清風嗓音沙啞,臉色蒼白如紙,但語氣卻是斬釘截鐵,「我看見了。」
坑洞邊一閃而過的手,他看見了,不管那時錯覺,是幻想,還是真切所見,他只認定諾兒還活著這一種可能。
「王爺,對不住。—(••÷[ ➅9ѕ𝔥𝕦x.𝐂όϻ ]÷••)—」伍叄七愧疚萬分地低下頭。
沐清風定了定神,從伍叄七手裡接過藥丸送進嘴裡,硬生生吞了下去,藥丸刮過火燒一般的喉嚨,他卻感覺不到疼。
所有的意識和知覺都被慕容諾占滿了。
她還活著,但現在應該已經落入剛才伏擊他們的人手裡,這個人,是慕容錦華。
依照慕容錦華歷來行事的風格,她一定會慢慢折磨慕容諾,新仇舊帳一起算,換著花樣讓慕容諾痛苦,而不是輕易讓她視為仇敵的人死去。
藥效起效,沐清風嘔出一大口烏血,渾身卻輕鬆了不少,伍叄七用葉子盛了些水給他漱口。
沐清風盯著旁邊掉落的樹枝和樹葉,吩咐道「生火。」
伍叄七一愣,「王爺,此時生火,一定會將敵軍引來,咱們……」
剛才為了引開敵軍追捕,他還特地將唯一的馬給趕走了。
沐清風卻道「只有抓住敵軍,才能問出慕容錦華藏在哪兒,我們要去救諾兒,再晚,就來不及了。」
說話間,沐清風扶著一旁的石塊站了起來,失血讓他腳步有些踉蹌,但他還是強忍著虛弱和胸口的疼痛去撿柴。
伍叄七便不敢再耽擱,搶在沐清風前面,迅速聚了一堆柴火,然後拿出火摺子點燃。
火勢漸漸起來,沐清風從衣襟里取出一枚信號彈,他迅速估算了一下時間,現在正是慕容承和左卿卿帶兵巡查返程的時候。
如果一直在按照計劃行進,他們就能發現焰火,趕來山上營救。
沒有絲毫猶豫,沐清風拔下引繩。
一縷暗紅的火光驚嘯著向天空飛去,在上空炸開一朵橙紅色的焰光。
為了讓煙霧更大,敵軍能儘快搜查過來,沐清風又吩咐伍叄七在火焰上蓋了薄薄一層微微潮濕的落葉。
灰煙翻滾著向天上衝去,伍叄七才想起來似的,轉頭問道
「王爺,炸毀山道的是什麼?」
「若我沒有猜錯……」
沐清風深吸一口氣,牽動胸口的傷,喘咳了兩下,才咽下喉頭一股腥甜,繼續道「是火石炮。」
……
半山腰東面的山洞中。
被五花大綁的慕容諾跪在地上,看著藏在山洞中的兩座火石炮,根本顧不得自己現在的處境,皺緊眉頭盯著面前的慕容錦華。
「你瘋了!」
慕容錦華鳳眼一轉,瞥了慕容諾一眼,好像並不介意她這樣說自己。
「你和沐清風,還有我那個哥哥,是不是都以為接下來的一戰,你們靖軍贏定了?」
慕容錦華得意得勾起嘴角,笑卻不達眼底,反而透出陰森的冷意,「這幾個月,楚軍不敵,只不過是讓你們放鬆警惕的障眼法罷了,最後一戰,才會讓你們這些必死之人,看到楚軍真正的實力。」
「你要將火石炮對準陰山城,這會害死多少無辜的靖國百姓,你可知道?」慕容諾咬牙道。
聞言,慕容錦華愣了一下,然後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慕容諾,你裝什麼菩薩心腸?又裝什麼靖國忠心,這些日子,我早就查清了你的身世,你根本就不是慕容雲的女兒,你、是、楚、國、人!」
「你說什麼……」慕容諾震驚不已。
雖然已經有過那麼多次幾乎接近於真相的時候,但她從未將身世之謎真正放在心上,因為在心底深處,她不願對原主的身世過多追究。
慕容諾到底是誰的孩子,她也不再是原來的她,而是一個全新的慕容諾。
可當她從慕容錦華口中聽到這些話時,身體還是會不由自主得僵硬發麻,心跳加速。
「你身上留著楚國人的血,卻幫著靖國打自己國家的士兵,慕容諾,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難道我們做的不是同一種事麼?」慕容錦華很滿意她的這個反應,笑得更是陰冷。
慕容諾回過神來,皺緊眉頭。
「我從無掠奪之心,也不願有戰爭,我們不一樣!」
「是嗎?」
慕容錦華彎下腰,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冷如冰刀。
「那大概是因為,你從未被人奪走最心愛的東西吧,不過沒關係,等我在你面前,親手殺了沐清風,然後讓野獸吃掉他的血肉,你就會明白我的心情。
到那時,也許你會比我更恨,恨不得一刀一刀削我的肉,一口一口喝我的血,哈哈哈……」
慕容諾垂眸,暗自握緊了拳頭。
她知道沐清風一定會來救自己,但不管他們現在如何,都敵不過洞裡這兩座威力驚人的火石炮,她必須想個辦法逃出去,先找到沐清風才行!
幸好,她被綁起來時,慕容錦華只顧著拿走她腰間的羊皮卷袋。忘了讓那些士兵搜身。
她袖籠里的子梭是上膛的,只要能把握住機會……
「你說的沒錯!」
慕容諾突然抬起頭,冷冷一哼,「我早就知道我是楚國人了,而且我的身份,恐怕再給你二十年,你也根本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