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著皇貴妃，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裡的情緒。
太醫已經告訴他，表妹的生命快走到盡頭了。
表妹進宮陪伴自己近二十年，他還記得表妹剛進宮時是多麼的活潑開朗，後來變得越來越溫婉、沉默，這些年更是體弱多病，湯藥不斷。
若是表妹不曾懷孕，是不是身體就不會變差？
收起雜亂的心緒，康熙問道：「表妹看中了哪家的格格？」
皇貴妃擦完眼淚，整理好情緒，又變成了那個完美的後宮寵妃。
「是阿爾哈圖大人的嫡女，叫烏那希。」
阿爾哈圖？
康熙聽皇貴妃說完，沒做聲，只定定地看著她，心裡有一絲不悅。
阿爾哈圖深得他的信任，掌管滿洲旗正黃旗，在軍中地位舉足輕重，家族子弟也出眾，這樣的人最好不跟皇子扯上關係。
皇貴妃仿佛沒察覺到康熙的不悅，笑著對他說：
「皇上您不知道，烏那希這孩子跟胤禛多有緣，她在家也行四，而且還是跟胤禛同一天的生辰，昨天她又救了胤禛，您說這是不是天賜的姻緣。」
康熙眉頭一挑，跟胤禛同一天的生辰？那是挺有緣的。但他不會因為這一點就讓烏那希做胤禛的嫡福晉。
就算胤禛沒有異心，娶了個家世這麼好的福晉，也會讓太子忌憚，讓其他兄弟嫉妒。
陪了康熙這麼多年，皇貴妃還是相當了解康熙的，聲音低下來，眼淚也有往外冒的趨勢，
「臣妾知道皇上在擔憂什麼，胤禛是臣妾的養子，若是再娶個身份這麼高的福晉，那他身後就有佟家和完顏家兩大助力，會讓太子忌憚。
可胤禛只是養子而已，臣妾一死，他跟佟家就什麼關係也沒了。完顏家根基在盛京，京城裡的都不在高位，這又有什麼好忌憚的呢。
臣妾一死，胤禛就會回到德妃身邊，可她還有十四阿哥要照顧，又能分出多少心思在胤禛身上呢？
宮裡都是捧高踩低的人，若是胤禛的福晉身份太低，小夫妻倆以後要怎麼過啊。」
康熙的確被皇貴妃說得動搖了。
德妃和皇貴妃的過節，他也了解一些，雖然他不覺得是什麼大事，也不覺得後宮女人能翻起什麼浪。
但他政務忙，不可能時時關注這些。
「朕再想想，表妹身體不適，就先休息吧，朕還有公務要處理。」
皇貴妃也不再多言，恭敬地送走康熙。
「娘娘，您說皇上會答應嗎？」陳嬤嬤擔憂地問。
任由陳嬤嬤給她卸妝，皇貴妃閉著眼回答：「只要皇上沒有直接拒絕，說明答應的可能還是有的。皇上今晚應該會去德妃那邊。」
「皇上會把娘娘中意完顏格格的事告訴德妃嗎？」若是說了，那她們不就白忙活了。
皇貴妃輕笑，「皇上不會的，他會問德妃，關於胤禛的福晉，她有沒有看中的。德妃不說還好，只要她說了，皇上答應烏那希做四福晉的可能就更大了。」
皇上的兒子，他自己可以打壓，但絕對不會讓他人怠慢，哪怕是生下這個兒子的人。
德妃那個人，這幾年過得太順心，已經忘記了，皇上是主子，皇上的兒子也是主子。
正如皇貴妃所想，康熙去了德妃的帳篷，不經意間提起，胤禛今年已經十六了，福晉該定下來了。
德妃正愁找不到機會跟康熙提起呢，聞言立馬輕聲細語地說：「皇上說的是，皇貴妃忙於宮務，無暇顧及。但臣妾好歹是胤禛的生母，總不能不管他。」
話語間暗指皇貴妃不關心胤禛，又突出自己的慈母之心，想來皇上會答應自己選的人吧。
康熙不動聲色地問：「愛妃這是已經有中意的人選了？」
「臣妾覺得這一屆秀女中的烏拉那拉氏、舒舒覺羅氏、兆佳氏都不錯，聽聞她們都端莊守禮，為人和善。」
這幾個人都是德妃精心挑選的，要麼表面光鮮，要麼家世一般。
康熙多精明的一個人，後宮嬪妃的小把戲在他眼裡無所遁形，臉色沉了下來。
偏德妃沒察覺，「臣妾覺得烏拉那拉氏更適合胤禛，她最重禮數，胤禛也是。她是費揚古的老來女，被嬌寵著長大，卻還能知禮和善，可見烏拉那拉家教養不錯。」
康熙突然沒興趣再待下去了，起身說道：「朕想起來還有公務沒處理完，愛妃自己先休息吧，這件事以後再說。」
說完也不等德妃反應，徑直離開，徒留德妃愣在原地。
「是我說錯什麼惹皇上生氣了嗎？」德妃迷惑地問石榴。
石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得安慰道：「娘娘沒說錯什麼，皇上應該是真的還有公務要處理。娘娘先休息吧，時辰不早了。」
康熙回到御帳也沒去處理公務，拿了本書坐在塌上看著，忽然出聲，「梁九功，你說德妃是真的關心胤禛嗎？」
梁九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康熙也不需要他回答，吩咐道：「明天派人去跟皇貴妃說一聲，朕答應了。」
表妹說的沒錯，胤禛只是養子，完顏家得用的人都在盛京，就算胤禛娶了烏那希，太子也不會因此忌憚他。
皇貴妃得到康熙肯定的回覆，自是欣喜不已，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些血色，「陳嬤嬤，去把胤禛叫來。」
胤禛見皇貴妃那邊來人叫他，還以為皇貴妃出什麼事了，片刻也不敢耽擱。
「額娘！」胤禛走進帳篷就焦急地喊人，卻見皇貴妃氣色不錯地靠在軟塌上，頓時鬆了口氣，「額娘這麼急叫兒子過來，有什麼事嗎？」
皇貴妃笑著說：「胤禛，你皇阿瑪答應了。」
皇阿瑪答應什麼了？胤禛沒反應過來，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是烏那希？」
「是，胤禛這下高興了吧。」皇貴妃打趣道。
胤禛這會兒也不在意皇貴妃的打趣了，只顧著高興，他沒想到皇阿瑪這麼快就答應了，額娘一定費了很多心思，「多謝額娘！」
皇貴妃看胤禛高興，她也高興，只有一點，「可惜烏那希今年才十二歲，若是再大一歲就好了。」不過沒有什麼是十全十美的，現在這樣也很好。
胤禛也不在意，「沒關係，三年而已，兒子可以等。」
皇貴妃沒再說話，只慈愛地看著胤禛，眼中有哀傷。
可惜額娘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