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回院子時,林合川正端著相機看照片。
「怎麼?目光移不開了?」
她打趣,喝了口燕窩粥。
林合川放下相機,將儲存卡拔出來,「我讓人將照片洗出來,明天再還您。」
老太太放下碗,用瓷勺攪拌,「找到人了嗎?」
「快了。」
林合川眼眸變得深沉,「蕭明朗被抓後,她付不起房租,離開了城南公寓,變賣了首飾珠寶後,不知所蹤了。大概是辦了假身份證。」
「嗯,只要她不離開帝都,遲早都能找到。」
林老太太喝完,放下碗,又問:「你父親最近怎麼樣?」
自從她住院,便不准林啟銘過去探望。
「父親最近在國外出差,他回來前我便會將此事解決。」
林合川態度恭敬,語氣卻疏離。
老太太心裡一緊,忙勸:「合川,你父親做得不對,我也罵過他打過他,他是真的不知道,你別與他離了心。」
「奶奶您放心,善惡對錯,我心中自有一桿秤。」
男人握著儲存卡,單手塞到口袋,語氣冷淡幾分:「溫家與蕭家的事也不是我能解決的,待我找到她,會交給玉華,讓她做決定。」
夜空沉沉,繁星點綴,林合川大步向前,走進黑夜。
……
兩天後。
姜榴早早給溫玉華打招呼,不回家吃飯了。
齊星晚也不在家,齊母又給她安排了相親宴,聽說這次是耶魯大學高材生,正是齊星晚喜歡的斯文眼睛男類型。
「碳球,這次又是我們倆在家留守嘍。」
她說著,給碳球添了狗糧,又從櫥櫃裡翻到一包泡麵。
溫玉華打開爐灶,先煎雞蛋,待雞蛋周圈焦黃定型之後再加熱水、泡麵、調料。
蒸汽縹緲。
女人依稀聽見樓下幾聲喇叭響聲。
她剛剛將小奶鍋放到桌子上,便聽見有人敲門。
「誰?」
門外人不吱聲,「稍等一下。」
溫玉華小跑著開了門。
打開門,是林合川。
「你現在有時間嗎?」
「有,怎麼了?」
「跟我來一趟。」
林合川抿著唇,「很重要的事情。」
他面色略帶些焦急、陰沉,看得溫玉華不知所以。
林合川頓一下,嗓音啞然,「我找到……蕭珍珠了,你去見嗎?」
女人瞳孔微縮,「在哪兒?」
「城南。」
帝都高速天橋。
這裡遠離帝都市中心,周圍卻搭了大大小小的窩棚。
每個帳篷里總是住著一兩個流浪漢。
兩人到的時候,保鏢已經在這蹲守一天一夜了。
「夫人是昨晚才到的這兒,我們在她旁邊保護,沒發現異常。」
溫玉華知道這話的含義。
街上多男性流浪者,卻很少見女性流浪者,其原因多是女性在某種情況下不作為人存在,而作為一種性資源。
流浪之後大多被人販子盯上之後販賣或是被男流浪者爭搶,歸為己有。
她所辦理的案件中,有部分是智力障礙或精神出現問題的女性在父母健在的情況下被男性侵犯,生下孩子。
這些男性,或是鄰居、朋友、同學,甚至親人。
兩人並無實際夫妻關係卻生了孩子,就算以強姦罪起訴,部分男性也會因為女性精神不正常無法提供充足證據而逃脫刑罰。
女性在社會中,總是弱勢的。
保鏢引著兩人前行,匯報。
「夫人從城南公寓出來後,變賣了手上的珠寶財產租了房子。這時,有位老華僑突然出現在她身邊,聲稱自己三十年沒回國,沒地方住,想借住她的房子,夫人同意,結果那老華僑是騙子,捲走她所有財產後跑了。夫人沒錢付房子,便被趕出來。」
聽完,溫玉華只覺得可笑。
蕭珍珠這麼自私精明的一個人竟然也會被別人騙,大概是病急亂投醫,不敢回林家又想過好日子,才輕信了所謂的老華僑。
大橋下,一群流浪漢虎視眈眈,警惕又貪婪。
幾名保鏢圍成半圓,將兩人堵在中間。
林合川掩面、捂鼻,這氣味實在太難聞。
溫玉華卻像沒有嗅覺似的,目光只盯在蕭珍珠身上。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心頭,剜心刮骨的痛,卻又有幾分暢快,蕭氏姐弟該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了!
面前的蕭珍珠已經不復周夫人風采,落魄頹唐,縮在牆角。
她頭髮胡亂挽起,用樹枝當了髮釵。白色大衣不知是從哪裡撿來的,渾身髒兮兮。
溫玉華咬著牙,壓住心中怒火站在她面前,俯視。
蕭珍珠似有所感,抬頭,看見兩人。
她先是一愣,眼中閃過幾絲慌亂。
瞬間,她眸中的慌亂變成驚喜,問:「合川!你父親讓你來接我回去對不對?!」
不等兩人說話,蕭珍珠拽著他手,先哭訴:「你不知我這段時間過了什麼日子,蕭明朗那個蠢貨將我擄走之後關在了一個破公寓裡不讓我回家。我想向家裡傳消息,他卻威脅我,只要我敢傳消息就報復你,你知道的,他沒人性,沒底線,我不敢冒這個險……」
說著,她聲音帶了幾分哽咽。
「他雖是我弟弟,可做盡壞事,我原諒不了他。」
她攏著袖子擦淚,又看向溫玉華,「還有玉華,以前我不該那樣對你,我知錯了。其實,其實你父母的死,與我那狼心狗肺的弟弟有關,你若是想怪他、告他我絕不攔著。以前我被他迷惑雙眼,護著他,可現在我想通了,都是他做的孽,我兜不住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她說的理直氣壯,還帶著幾分大義滅親的慷慨。
這番繪聲繪色的描述,溫玉華只覺得做作。
這是知道蕭明朗失蹤了,想趁機將所有罪責推到他身上洗白自己了。
「合川,你父親來了嗎?他怎麼不來?」
蕭珍珠拉著她的手,搖晃,看他。
林合川抿著唇,沉著臉,不說話。
「蕭女士,您不該做貴婦人,該當個演員的。」
溫玉華喉頭溢出一絲輕笑,暢快、悲憫、痛苦,「您這般繪聲繪色的演說,差點就讓我信服了。」
蕭珍珠臉色一滯,眉頭霎時擰起,「怎麼,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認為蕭明朗失蹤,就可以將所有錯推到他身上了?」
溫玉華竭力抑制內心洶湧的殺意,她眼眸猩紅,捏著她下頜骨,用力。
「蕭女士,四年前你撞死我母親,這四年,你心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