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不請你老公進屋嗎?」
林合川抱著胳膊倚在牆上,凌亂的髮絲垂在額前,他眼底盪著笑意,「長本事了,敢把我的指紋給刪了。」
溫玉華側過身,眉目低垂,解釋道:「不是刪指紋,是之前家裡進了賊,就把門鎖換了。」
男人蹙眉,進屋的動作一頓,轉頭問道:「小王和陳嫂呢?我不是讓他們陪著你嘛。」
「小王被我調回公司了,陳嫂那兩天正好回家探親。」
溫玉華垂著頭,注意到男人的白色襯衫上印著一個紅色的唇印。
就在他胸前,第三個扣子和第四個扣子之間。
這個唇印圓圓的,小小的,讓她想起了葉溪的唇,也是這樣的圓唇。
突然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流淌在血管之中,就像吃了一口劣質糖精,那種甜蜜到苦澀的感覺從血管蔓延到心臟,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溫玉華站在黑暗中,眸子裡是星星點點的刺痛。
「嗯,我先去洗澡。」
男人脫下外套遞給她,走入一樓浴室。
溫玉華的目光不知落在哪裡,只靜靜盯著一處,手上掛著男人的外套。
她還未關門,月光便順著門縫溜了進來。
月色如水,輕紗一般籠罩在她身上,給女人鍍上一層銀白色的光輝。
女人本就美麗,如今的她更像是月宮美人下了凡,美則美矣,更有神韻。
溫玉華愣了會兒神,直到浴室里的水聲平息,她這才反應過來關上門。
女人小跑回臥室,整個人都緊張得要命。
一年沒見,她暫時還不適應和別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等了半晌,困意襲來。
就在她迷迷糊糊就要睡著的時候,臥室門忽然被打開。
一股清洌的香味衝進鼻腔。
清新的香檸檬夾雜著清甜的花香撲面而來,像是拂過一陣鹹濕的海風,後調帶著淡淡的雪松味道。
是林合川常用的那款香。
他不喜歡太濃重的香味,獨愛這種清冷的香氣。
身旁的大床陷下一塊。
溫玉華緊張地閉著眼睛,羽睫微顫,連帶著呼吸的節奏都亂了幾分。
等了許久,耳邊傳來一陣有力而平緩的呼吸聲,一下一下搔弄著她的耳蝸。
她慢慢睜開眼睛,見男人已經睡著。
柔和而溫暖的燈光打在他臉上,在高聳的鼻樑處映出一道明暗線條。
盯了一會兒,她轉身睡下。
翌日清晨,溫玉華是被狗叫聲吵醒的。
金黃色的太陽光芒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照在她的臉上。
女人的臉龐暴露在夏日的初陽下,白皙粉嫩的肌膚幾乎可以看見紫紅色的毛細血管,烏黑的瀑發鋪在床上。她的意識尚未清醒,眼神呆板迷茫,像是美麗的中式娃娃。
狗叫聲愈加劇烈,她下意識轉頭一看,男人已經不在身旁了。
意識瞬間被喚醒,她暗道不好,忙跑下樓,果然見到自己收養的小黑狗對著林合川汪汪大叫。
林合川狼狽極了。
他站在沙發上,頭髮亂糟糟向後一甩,眉眼間盡顯不耐。
昂貴的絲質襯衫已經變得皺巴巴的,襯衫一角似乎被狗給咬破了,露出參差不齊的線頭,最上面的扣子崩開三顆,衣領大敞。
「滾開!」
男人的表情帶了絲驚恐,夾雜著幾分怒意。
「碳球,過來!」
張揚的小黑狗聽到主人的聲音後,尾巴搖得飛快,伸著舌頭擠在溫玉華腿邊,一雙又黑又亮的眸子緊緊看著她。
「溫玉華,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溫玉華抿了抿嘴,抱起小狗,「這是我前兩天在律所旁撿到的流浪狗,本來想送出去的,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主人。」
她將狗關進屋裡。
「我不管,這東西你今天必須弄走,要不然我就讓人把他扔到外面!」林合川語氣強硬,不容置疑。
「溫玉華,我不過是一年沒回來,你怎麼就這麼作!」
聽到這話,女人忽然想起昨晚的吻痕,一股委屈感湧入四肢百骸。
她看著男人,埋怨道:「許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找別人,就不許我撿個小黑狗嘛!」
林合川氣得夠嗆,撈起外套徑直走出別墅,「我花天酒地?溫玉華你腦子沒毛病吧?」
「就一天時間,你看著辦。」
門被大力關上,緊接著就響起了發動機的聲音。
黑鎢色勞斯萊斯幻影的聲音漸漸消失,女人心底忽然湧起一股無力感。
僅靠一人支撐的婚姻能走多遠呢?
一切不過是她虛妄的幻想罷了!
桌上的鈴聲猛然響起。
女人胡亂洗了把臉,從冰箱裡抓起一片吐司,連忙出門。
今天的案子也很離譜,結婚十年,男方出軌八年,女方最近才發現端倪,請來私人偵探查了一番後發現男方已經在外面有了家,兒子都六歲了。
「溫律師,我只想維護自己和女兒的利益,該是我的東西必須是我的!」
女人衣著光鮮,容貌姣好,眼中毫不掩飾對渣男的厭惡。
溫玉華的臉上掛著職業笑容,「周女士放心,我會盡最大力量保護您的財產安全。」
……
送走了周女士,已經到了下午,她中午沒吃飯,此時已經餓的飢腸轆轆。
溫玉華正準備點個外賣,蕭珍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讓她今晚回一趟老宅。
女人應下,掛了電話,看著手機上的外賣界面,忽然就沒有吃飯的欲望了。
下班後,溫玉華開著她那輛自己攢錢買的二手mini先到商場買了些補品,這才向老宅駛去。
坐落在二環內的四合院宏偉大氣,已經有百餘年的歷史。
青磚綠瓦,朱門大院,單是門口鎮宅的石獅子就讓普通人望而生畏。
溫玉華泊好車,看著氣勢恢宏的大門深吸一口氣,這才笑容滿面的踏進門檻。
她將補品放在雕花精緻的楠木桌上,噙著笑喊了聲,「媽。」
蕭珍珠年逾五十,臉上卻被保養品滋養的看不出年紀。
她眉頭微蹙,目光帶著些輕視,掃過桌上的補品,「聽說你養了條狗?」
溫玉華並不驚訝,陳嫂是老宅的人,自然要將浮雲灣的發生的事無巨細地告訴蕭珍珠。
「嗯,前幾天在律所附近發現的,本來想儘快送出去,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家。」
她乖乖低頭認錯,「我沒想到合川會這麼快回家。」
蕭珍珠嗔怒,「什麼叫沒想到合川會回家?丈夫什麼時候回國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當妻子的,我們林家娶了你簡直就是倒霉,你可得知道你在林家享的福都是我兒子一點一點掙來的!」
溫玉華乖順地聽著訓誡,低頭不語。
心臟傳來鈍鈍的陣痛,她咬著唇,試圖用身體的疼痛掩蓋心臟的疼痛,可這無濟於事。
蕭珍珠喝了口茶,態度緩和了些,「這狗現在就得給我送走,合川回家的時候不能看見那畜牲。」
「媽,現在還沒找到收養的人,要是現在送走的話,我怕……」
「怕什麼?難不成在你心裡狗比丈夫重要?」
蕭珍珠重重地放下茶杯,名貴的茶具與楠木桌子相撞,發出「砰」的響聲。
溫玉華咬著唇,「沒有。」
「哼!當初我就不應該同意你嫁進林家,三年都沒懷上,難道養條狗就能懷上了?」蕭珍珠的話十分刺耳,「我警告你別忘了三年前的約定,要是還懷不上孩子你知道後果的。」
蕭珍珠刻薄的聲音傳進耳中,像是成群結隊的螞蟻啃食著她的耳膜,又痛又癢。
溫玉華面上不顯,藏在身側的雙拳卻暴露了她此時的心情。
「我知道了媽。」
心臟更痛了。
「這是我從香港找來的偏方,你試試。」
下人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液體,盛在小小的白色瓷碗裡,散發出濃郁的苦味。
溫玉華仰頭,一飲而盡。
苦澀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像是無窮生長的藤蔓,鎖住她的咽喉。
「趁著合川回家,你使使勁。」蕭珍珠輕蔑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打量小狗小貓似的,「男女不就是那點事麼,你主動點不就行了。」
溫玉華麻木的聽著一切,林合川與她一年未見,就算是使勁又能往哪使?再說生孩子這事又不是她一個人能行的,萬一是林合川有毛病呢?
但這話她不敢當著蕭珍珠的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