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來的無聲無息,不打招呼傳入車廂。
博盈聽著賀景修這話，一時還真沒辦法接下去。她話到嘴邊轉了好幾個圈，才嘟囔道：「賀總什麼時候這麼窮了,只買得起一個三明治。」
賀景修知道她在挖苦自己,解釋說：「不是買的。」
博盈一愣，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裡捧著的東西,錯愕不已：「你……自己做的？」
「不是。」賀景修笑了下，「陳姨做的。」
博盈知道,陳姨是專門給賀景修做飯的阿姨。據說手藝特別好,但她一直都還沒品嘗過。
博盈小嘴嘟嘟「喔」了聲,「難怪比買的好吃。」
賀景修挑眉,「喜歡？」
「嗯。」博盈點頭，想著三明治的口感,「沒有人不喜歡吃好吃的東西吧。」
賀景修兀自一笑，對她提出邀請，「以後可以多過去蹭飯,陳姨會很歡迎。」
「……」
話題扯的稍微有點兒遠，博盈大概能明白他意思,但又好像不是特別明白。
她緘默須臾,咕噥：「再看吧。」
沒答應,但也沒拒絕。
賀景修聽著她的答覆,眉梢揚了揚,笑而不語。
又吃了幾口,博盈正準備停下,把剩下的留給賀景修，他先出了聲。
「逗你玩的。」
賀景修道：「我吃過了，這是專門給你帶的。」
博盈：「……」
她就說,阿姨怎麼可能只做一個三明治。就算是賀景修一個人吃，一個也吃不飽吧！
思及此，博盈沒好氣剜他一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賀景修坦坦蕩蕩，目光柔和看她，「現在才發現？」
「……」博盈微哽，張嘴狠狠咬了口三明治，含糊不清道：「逗我很好玩嘛，我又不是你家小狗。」
說到這，博盈主動道：「對了，你們家狗狗是跟你爸媽住一起嗎？」
她看過好幾次大狗狗視頻，饞它已經很久了。
聞言，賀景修神色微頓，「不是。」
「啊？」博盈詫異，「跟你住一起？」
賀景修面不改色道：「大多數時候跟我住一起，前段時間一直在不斷出差，把它送了回去。」
他沒多思考，直接道：「這周打算去把它接回來，想提前和它認識認識嗎？」
博盈輕眨了眨眼，總覺得他給出的答案和自己了解到的不太一樣。
她扭頭，目光定在賀景修側臉。
男人側臉輪廓立體，早晨的陽光透亮溫暖，穿過車窗落在他高高的鼻樑上，眼睫上，他眼睫似鴉羽，根根分明，在眼瞼下方留下一小片陰影。
此刻，他整個人就像沐浴在陽光下，像一束光，讓人想一直看著，想被他照亮。
倏地，賀景修偏頭看她，在等待她回答。
博盈回神，張了張嘴，「今天嗎？」
賀景修：「看你方便，明天也可以。」
「喔……」博盈沉默幾秒，「那晚點看看買完東西幾點吧。」
她內心裡，還是想和賀景修的狗狗認識，親近的。
賀景修：「好。」
一個小時的車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博盈和賀景修呼吸著同一片空氣，處於同一個空間裡，總覺得時間流轉飛快。
至少，比她想像中要快。
賀景修很少會讓她不自在，即便有，那也是曖昧中滋生出來的，而非其他。
他知道博盈喜歡什麼，也會恰到好處把話題往她喜歡的方向引導，偶爾又會停下來，讓博盈有喘息的空間。
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尺度，賀景修把握的剛剛好。
他帶博盈來的家居超市，很大很大。
賀景修介紹，這一片區域，都是各類進口家具家居。無論多么小眾的品牌，這兒都可能會有。
博盈張望看了看，很是茫然。
她是個路痴，腦子什麼都記，但就是不記路。稍微轉一轉，她就不會了。
別人帶路都是往東往西，博盈聽不懂，她只能聽得懂到哪個路口左轉，右轉。
「這兒有好多條通道啊。」博盈目瞪口呆，「待會怎麼分得出哪兒逛過哪兒沒有逛過呀？」
賀景修啞然，掩唇笑了下：「我記得。」
博盈：「……」
賀景修看她窘迫的神色，垂下眼睫問：「怕走丟？」
這點，博盈並不是很想承認。
她沉吟片刻，找了個不那麼丟臉的說辭，「我主要是怕走回頭路。」
賀景修看她，「不喜歡走回頭路？」
他不疾不徐的聲音鑽入她耳內，明明是很正常的對話，可博盈卻總忍不住去揣摩，去猜想他說的這句話是不是還帶了另一層意思。
在喜歡的人面前，人總是這樣。
明知道他可能就單純的在提問，你只要直接回答便好。但你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因為你不想錯過他發出的任何一個訊號。
無論好壞。
「博盈。」
賀景修看她，喊了聲。
博盈眨了眨眼，抬眸看他，「要看什麼回頭路。」
她抿著唇，給出一個自己滿意的答案，「如果是一條鮮花盛開的，那回頭走一次也無妨。」
賀景修微怔，沒去設想她會這樣回答。
他垂眼看打扮像小女孩的博盈，一時竟不確定他讓她走的回頭路，是鮮花盛開的，還是布滿荊棘的。
注意到賀景修的沉默，博盈抬起頭看他，「不走嗎？」
「走。」賀景修調整了下情緒，朝博盈伸出手。
博盈不解看他，「這是——」
「不是怕走丟？」賀景修的聲音裡帶了點笑，眉眼也變得明朗，「那抓著我？」
只要你抓緊了，我絕不會再帶你走回頭路。
即便是回頭路，那也一定是你喜歡的，鮮花盛開的一條寬敞大道。
對賀景修提出的邀請，博盈思考了十秒，拒絕了。
「我先跟著你。」她餘光掃過賀景修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有點心動，但面上卻淡定自若的拒絕，「人多再拉。」
聞言，賀景修瞭然地點了下頭，沒勉強她。
兩人慢慢悠悠逛著。
博盈選擇困難症發作，總要在兩個物品中糾結，她剛開始糾結時，是聽不進旁邊人意見的，而賀景修也頗有耐心，等她糾結到一個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他會替博盈做好她會更喜歡的選擇。
有時候，博盈都懷疑他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不然怎麼會什麼都知道呢。
家居市場真的很大，博盈買到了之前在網上看的全身鏡，還有兩盞小檯燈，以及一張很喜歡的懶人椅。
她想放在陽台上，每天下班後或周末，就窩在懶人椅上看書，看日落。
除此之外，她還挑了很多擺在家裡的小物品，每一樣東西，都是她精心挑選出來，當作搭配的。
逛累了，兩人就近用餐。
博盈在這兒買的部分東西，可以送貨上門，有些得自己先帶回去。
賀景修願意當這個搬運司機，她也就沒攔著。
回程路上，博盈興致勃勃地跟賀景修分享自己搬進去後要怎麼規劃自己一天。
她想在每天忙碌的工作間隙里，有自己的休閒時間。晚飯後，亦或者是所有工作忙完後，卸下疲憊泡個澡，而後坐在陽台邊點一份香薰，開一瓶果酒，看電影或看城市夜景。
博盈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
可能是和她從小生活環境有關，她不是個會特別為難自己的人，她比較信奉及時享樂。
她雖學的是法律專業，但她骨子裡，私底下，就是一個嬌憨的小女生。
陽光通透有活力，迷人的不引人注目，不引人注目的迷人。
賀景修聽著，唇角輕彎：「喜歡在陽台看電影？」
博盈正說得起勁，猝不及防聽到這麼一句，懵了幾秒，「啊……好像是不太方便。」
賀景修「嗯」了聲，沉思片刻，「也不是不方便。」
他扭頭看她，意味深長道：「以後裝修可以按照這個方向去做。」
「……」
博盈接住他的眼神，不去多想都難。
她雙頰發燙，眼睫忽閃地撲棱著，下意識地拿過一側的水喝了兩口，「喔。」
她默了默，「那等我賺了錢買了新房再說吧。」
賀景修挑眉，想了想說：「也行。」
「……？」
博盈自覺這話有陷阱，但還是忍不住追問：「也行我怎麼聽著好勉強。」
她直勾勾盯著賀景修，想要個更滿意的答案，「賀總你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自己發出的工資啊？」
賀景修啞然失笑，根本沒往這個層面想。
他無言，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目光深邃看她，「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嘛。」博盈輕哼，「我覺得你就是認為我買不起房。」
雖然按照目前的工資情況和房價來看，她確實買不起。
賀景修輕笑，借著紅燈看她半晌，忽然說：「博盈，你知道我的『也行』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