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明白,包了整個莊子的特殊,只是為了傅雲秋。
蕭琅炎臉色平淡,進了亭子落座,沈定珠不知要不要跟進去。
反倒是傅雲秋像一位大度的女主人:「沈姑娘也進來坐坐,嘗嘗新下的秋茶。」
她素手白皙,提壺倒茶,白霧騰升渺渺,將傅雲秋特意打扮過的容顏,點綴的清美動人。
「沈姑娘,聽說你有事找我?」傅雲秋率先發問。
沈定珠餘光看了一眼蕭琅炎,見他冷眸望著亭外。
她垂下卷翹烏黑的睫:「上次搶奪瓷片,傷了傅小姐,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傅雲秋故作驚訝:「沈姑娘,你怎麼還在介懷這件事?無妨的,我都不疼了,也沒有傷在要害,自然也不會去追究你的過錯,何況我明白,你家突遭不測,所以性情不穩定,你且放心,我不計較。」
很快,她話音一轉:「只是你在王爺身邊伺候,就象徵著王爺,去了別的地方,不可再這樣了,傷了我事小,我與王爺是自己人,但你要是傷了別人,不是給王爺惹麻煩嗎?」
沈定珠袖下粉指收緊,貝齒咬住櫻紅的唇瓣。
蕭琅炎側首,好整以暇地瞧著她,知道她平靜的神色之下,正強忍著自己的本性。
她從小不曾吃過苦,性子嬌氣,但凡受了委屈,勢必當場就要找回來。
能忍到這個地步,也算罕見。
蕭琅炎暗嗤一聲。
沈定珠聽到他的動靜,低頭嗡嗡地說:「傅小姐,教訓的對。」
傅雲秋心裡不知多麼快意,蕭琅炎沒有出言阻攔,看來也並非有多麼寵愛縱容沈定珠。
她品茶慢慢,道:「我曾跟皇后娘娘身邊的教儀姑姑學過規矩,今日不妨就教你一二,這熱茶你來捧著,好好練一練你的脾氣和耐心。」
傅雲秋將熱茶添滿茶盞,快要溢出來的時候,推到沈定珠面前。
茶湯是滾燙的,沈定珠都能想像到,一旦碰到茶水,她的指頭該有多疼,何況端茶送水,跟下人有什麼兩樣。
傅雲秋這是為了磋磨折騰她,原本,她也可以不受這個委屈。
可是,想到漠北正在受苦的父母,沈定珠呼出一口蘭息,伸出手要去接茶。
正在這時,蕭琅炎冷冷開口:「沒水了,去添。」
沈定珠一怔,旋即提起茶壺,轉身走出亭子。
傅雲秋眼底閃過不滿,嘴上卻還溫柔地道:「王爺,沈定珠嬌蠻成性,不過到底是姑娘家,我也不會捨得真罰她,本來就是想嚇唬一下,只是她性格如此,我好怕她給王爺惹麻煩。」
蕭琅炎面無表情:「她本身就是個麻煩,本王都養在身邊了,還怕什麼別的?」
傅雲秋笑容僵了僵:「也是,王爺,這是秋狩那日,太子要布下陷阱的位置。」
她說著,彎腰拿起一卷畫軸,徐徐展開,給蕭琅炎看。
畫上是漁翁日釣圖,一輪紅日懸在水波之上,墨色的漁翁頭戴斗笠,狀態悠然自得。
傅雲秋走到蕭琅炎身邊,靠的稍微近了一些,手指點在那點倒映紅日的水紋上。
看似是水紋,實則是秋獵林子裡的一處地形,以線畫就。
傅雲秋在旁邊忍不住說:「王爺,太子這次籌謀萬全,要不然,您還是找個藉口,別去秋狩了。」
蕭琅炎認真地看著畫卷:「這個不用你管,你盯好他就是。」
沈定珠已經添茶回來,遠遠地看見亭子內,倆人比肩,傅雲秋神色溫柔地正在和蕭琅炎一起賞畫。
她沒有靠近,走到另外一邊,看著花圃里搖曳的花草。
其實剛剛蕭琅炎的那個眼神,她就明白,他要單獨跟傅雲秋說話,所以將她支開。
她就是一個幫他倆打掩護的障眼法。
不一會,蕭琅炎將畫軸收了起來,沈定珠才慢吞吞地走過去。
傅雲秋坐了回去,語氣溫和地說:「這可是名家所作,王爺要收好。」
沈定珠把茶壺放在桌子上,傅雲秋轉而笑道:「正好,茶也喝完了,勞煩沈姑娘幫我們添上。」
還不等沈定珠有動作,蕭琅炎已經握著畫卷站起身。
他語氣冷冷:「不喝了,府里還有要事。」
傅雲秋急忙道:「王爺等等,我為沈姑娘準備了幾套衣裳首飾,就在旁邊的屋子裡放著,沈姑娘,來跟我取一趟。」
沈定珠看了蕭琅炎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才道:「好。」
她跟著傅雲秋進了屋子,傅雲秋拿出一個包袱。
她聲音溫柔:「這些衣服,雖然是去年的,不過我只穿了一兩次,但配你剛剛好,還有這些釵環,都是當時最好的,給你了。」
沈定珠皺起黛眉,傅雲秋將包袱重重地放在她掌心中,她笑的嘲諷,語氣依舊溫和,像披著一層面具。
「反正,你就是喜歡別人不要的,我跟太子定親了,琅炎為你脫奴籍,也不過是看你有幾分像我,人啊,要有點自知之明。」
沈定珠這一瞬間,真想將東西甩在她臉上,但是這勢必會引來傅雲秋的驚呼。
她微微一笑:「傅小姐好像一直都想提醒我,我不配王爺寵愛這件事。不過我當初要走,是王爺把我留下來的,你這些話,下次留到王爺面前去說吧。」
「現在被王爺帶在身邊的,也是我,咱們當中最見不得人的那個,好像是你呀。」沈定珠說罷莞爾,容貌艷絕傾城。
她不顧傅雲秋瞬間變了的臉色,轉身抱著包袱離開。
回去的馬車上,沈定珠忍不住問:「王爺方才滿意了嗎?可以履行承諾嗎?」
沈定珠的爹娘兄長和族人都是罪人,所以他們平日裡,定是在修邊關的城牆,有專人看守。
只有憑藉蕭琅炎的權勢,才能將銀子送到他們手中。
望著沈定珠渴望的目光,蕭琅炎薄唇勾起冷笑,還真是如她自己所說,她將她能利用到的所有,當成一種交易的生意,為沈家換來一線生機。
「你有多少銀子能給?」蕭琅炎問。
沈定珠怔住,她把這件事忘了,蕭琅炎怎麼會為她出一大筆銀子接濟家人呢,可她現在沒有錢呀!
做通房,一個月也只有一兩,上次周陸離給的那包銀子,倒是還剩點,但加起來,不過剛夠十兩。
若想讓父母過的好一點,至少得送去一百兩。
「我……我向王爺借,可以嗎?」
「借?拿什麼還。」蕭琅炎淡然詢問。
沈定珠咬唇,許久不說話。
蕭琅炎看著她櫻粉的纖纖玉指,焦急地揪著自己膝蓋上的裙子,一會松一會緊。
他眼神漸漸幽深起來,再一開口,竟顯得清冷沙啞:「就身償吧,本王對別的,都不感興趣。」
聽到這話,沈定珠顫了一下,抬起頭來,水眸濕漉漉的慌亂。
蕭琅炎知道,她必然又要當成洪水猛獸般,想盡辦法拒絕,他倒不是真的想硬來,只是想看看她又能找出什麼說辭。
然而,過了許久,沈定珠臉頰紅的快要滴血。
她聲音低軟地問:「不身償,像絕馬寺那夜一樣,可以嗎?反正我看王爺……也不反感……」
越說到最後,聲音越小,沈定珠恨不得將頭低到衣領里去,沒有瞧見蕭琅炎眼底瞬間燃起的幽光。
想到絕馬寺的經歷,真正口乾舌燥,猶如縱身火林的人,是他。
「可以。」蕭琅炎抬眉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