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之正微微點頭，算作回應，而後開口道。
「長輩的事情，你這個做小輩的少摻和，站一邊去，我和你爹有話要說。」
蘇嶼謙看了蘇宏赫一眼，見蘇宏赫沒有說什麼，這才先轉身走到一旁站著不說話。
蘇之正坐在上座，看著面無表情的蘇宏赫，緩緩道，「知道我為什麼讓你跪在這裡嗎？」
蘇宏赫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我這年我雖然沒有回來，但對於蘇家發生的一些事情，我還是有所耳聞。」
「有件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蘇淺曦是你的親生女兒，以蘇家的權勢，莫說蘇淺曦不是一無是處的廢物，即便蘇淺曦真的毫無優點，蘇家也不是養不起。」
蘇之正的語速並不快，語氣也很溫和，但就是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了一股壓力感。
「更何況蘇淺曦是你和段映月唯一的女兒，你對段映月的感情很深，按理來說，你對蘇淺曦應當是愛屋及烏才對。」
「可你最終選擇完全捨棄蘇淺曦，為什麼？」
「別說你當時被替嫁的事情誤導，認為是蘇淺曦的錯，所以一怒之下放棄了蘇淺曦，我相信你不會這麼愚蠢。」
「愛屋及烏？」
蘇宏赫沉默了一瞬，才開口道。
「那時候段映月最疼愛的是蘇若微，蘇若微對於段映月而言，不是親生女兒，勝過親生女兒，所以我最疼愛的女兒是蘇若微。」
他做到了愛屋及烏，只不過這份感情，不是對準蘇淺曦而已。
畢竟那時候的蘇淺曦不被段映月所愛，蘇宏赫對蘇淺曦自然也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包容蘇淺曦的過錯和愚蠢。
「如今的蘇淺曦鋒芒畢露，但之前的蘇淺曦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說是蘇家的恥辱。」
「替嫁的事情我確實是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不對勁，蘇淺曦在蘇家並不受寵，根本就無法使喚得了那麼多的下人為她辦事，並且還能幫她掃尾。」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這件事就必須要有一個人來給出交代。」
蘇宏赫語氣平淡的敘述一個事實，眼神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那時候的蘇淺曦名聲狼藉，捨棄已經廢了的蘇淺曦，保下蘇若微，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他當時任由所有人將髒水潑在蘇淺曦的身上，並且還在其中推波助瀾。
只可惜，蘇淺曦三朝回門，居然能讓攝政王同她一起回門，有攝政王撐腰，替嫁的事情最終不了了之。
倒是白費了他許多安排。
蘇之正劍眉緊皺，「可蘇淺曦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不該草率的用利益二字來衡量蘇淺曦在你心中的地位，這······」
「父母一定就要疼愛親生兒女嗎？」
「因為是親生兒女，所以要重視一些，這話從父親你的口中說出來，太奇怪了。」
蘇宏赫打斷蘇之正的話，抬眸用不解的眼神看著蘇之正。
「我是你唯一的孩子，可父親你疼愛我嗎？」
不等蘇之正回答，蘇宏赫繼續道。
「幼時的時候，我總是很期待爹娘能多陪伴我，可你們總有理由拒絕我的請求。」
「那時候我被拒絕後，會覺得很失落，因此我身邊伺候多年的下人都和我說，你和母親都很疼愛我，我是你們愛和生命的延續，讓我不要難過。」
「可我的記憶中，我很難找到你和母親疼愛我的證據。」
蘇宏赫回憶著記憶中發生過的事情。
「你從來不會誇獎我，也從來不會主動靠近我，甚至有的時候我主動靠近你，你都會找理由避開。」
「可奇怪的是，你總是很喜歡站在遠處，用一種悲傷，仿佛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的眼神看著我。」
「母親只有你在場的時候，才會對我噓寒問暖，更多時候，她看著我的眼神，藏著惡意。」
「明明我們都是一樣的，為什麼父親卻會覺得，我對蘇淺曦太過冷酷無情？」
蘇宏赫覺得自己和他的父親相比，還算有人情味。
至少在他身邊長大的蘇嶼謙三兄弟，蘇宏赫從未漠視過他們。
無論是真心還是偽裝，至少——蘇宏赫明面上也給足了他們應有的父愛。
至於蘇淺曦，她就比較倒霉。
蘇淺曦一出生就被調換，他們父女不曾培養過感情，再加上蘇淺曦也已經長大，不是個孩子，蘇宏赫自然也無法和蘇淺曦慢慢培養感情。
所以蘇宏赫對蘇淺曦的態度就冷淡了許多，這在蘇宏赫看來，屬於人之常情。
「蘇家共同的利益凌駕在個人的利益之上，這是父親你從小教導我的。」
「我對蘇淺曦沒有多少感情，那時候的蘇淺曦自己又不爭氣，出了問題需要有人頂禍，蘇淺曦剛好摻和進去，權衡利弊之下，我才放棄了蘇淺曦。」
「但即便我放棄了蘇淺曦，蘇淺曦出嫁的時候用的嫁妝，是原本給蘇若微準備。」
在蘇宏赫看來，他對蘇淺曦足夠仁至義盡。
「那麼豐厚的嫁妝，只要蘇淺曦自己立得住，不要作死，那份嫁妝能保蘇淺曦後半生生活富裕無憂。」
蘇宏赫停頓了一下，臉上帶著幾分疑惑，顯然是真的想不明白，蘇之正為什麼會因為這件事生氣。
「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嚴格遵循了父親你的教導，父親為什麼會因為這些事情生我的氣？」
難道——
蘇宏赫的表情微變，有些遲疑的詢問道。
「難道是因為蘇淺曦如今鋒芒畢露，父親覺得我看走了眼，錯把珍珠當魚目，所以才生氣我的決定？」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我認罰。」
「你在怨我？」
蘇之正眼底划過一抹傷痛，他沒想到，蘇宏赫輕而易舉的放棄蘇淺曦，居然還有他的一部分功勞。
「沒有。」
蘇宏赫的眼神平淡無波，「我只是就事論事。」
「我當初那麼對你，確實是我的問題，我沉浸在自己的傷痛之中，忘了你還是一個孩子，這一點是我的錯，我給你道歉。」
蘇之正深吸一口氣，語氣沒有了剛才夾雜的怒意，反而帶著幾分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