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

2024-08-18 23:04:27 作者: 春風榴火
  周擒身旁的霓虹燈閃了兩下,亮了,霓虹光將他側臉輪廓鍍上了一層淡紫的邊。

  夏桑視線在他臉上停駐了兩秒,然後不自然地移開,摸出手機,掃了他的二維碼,問道:「我要還你多少錢?」

  「衛生巾,三十;水,五塊。」周擒面無表情地報價。

  夏桑頓了一下,似乎在等他繼續說下去,但他卻不說了,於是她提醒:「還有一包白兔奶糖。」

  「那個,算我的。」

  「不用。」

  夏桑一共給他轉了四十塊,但他並沒有馬上接收,而是反問道:「怎麼,打了你男朋友,記仇了?」

  「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周擒看著小姑娘冷淡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麼,拉長了調子:「哦,因為周擒…是流氓。」

  說出這句話之後,兩個人都沉默了好一陣。

  暮色一點點黯了下去。

  「我不知道周擒是什麼人,也無意評判什麼。」夏桑垂著眼瞼,說道:「這跟我沒有關係。」

  說完,她將手機揣回兜里,轉身離開了。

  周擒隨意踢開了腳下的一顆碎石子。

  他想著,這近乎被摧毀殆盡的人生,至少還要贏一把,不僅僅是剛剛那場籃球賽……

  他抬眸,目光黏膩在了她纖瘦的背影上。

  他還要…贏更多。

  夏桑過了一個紅綠燈,回頭望向了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周擒:「不要跟著我了,幹嘛跟著呀!」

  「送你回去,天都黑了。」周擒的嗓音,宛若一截被風吹散的菸灰。

  「才不要你送呢。」夏桑指了指他淤青的嘴角:「你都流血了,自己去買個創可貼吧,別跟著我了!」

  周擒淤青的唇角提了提:「陪我去買個創可貼。」

  「我不去。」

  周擒走到她面前,眼睛沒什麼情緒地掃過她,半開玩笑道:「你不去,我就到你們學校告狀。」

  「告什麼狀?」

  「我被你們籃球隊打了。」他指了指唇角淤青:「證據都還在,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帶著一股子壞勁兒。

  夏桑還是陪著周擒進了一家藥店,嘴裡細聲嘟囔著:「小學生嗎,還告狀,小學生現在都不告狀了。」

  周擒也沒回嘴,單手揣兜里,來到了創可貼藥架前,望著琳琅滿目的創可貼,說道:「桑桑,幫我選一個。」

  「你亂叫什麼!」

  周擒笑了,舌尖加重了語氣,叫出幾分纏綿悱惻的滋味:「桑桑。」

  夏桑的心就像被一片鵝毛輕輕拂過,禁不住地顫慄了一下。

  之前也不少次聽到祁逍叫這兩個字,但從未有過這種脊梁骨躥激靈的感覺。

  周擒也是點到即止,手指掃過一排創可貼:「幫我選一盒。」

  夏桑也不想跟他爭辯什麼了,隨手拿了一盒雲南白藥的創可貼遞給了他。

  周擒拿著創可貼去收銀台結帳,夏桑忽然打開二維碼搶先付了款,說道:「今天是祁逍先動的手,算我代他道歉了,他在我們學校比賽常贏,沒受過這種挫敗,有點衝動了。」


  她眼神很誠懇,也是真心誠意地道歉。

  但周擒知道,這樣的道歉,只是不想讓他把這件事捅出去,讓球隊受處分。

  他撕開創可貼,冷笑了一下:「挺心疼你男朋友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夏桑一再分辯道:「你別胡說了。」

  「都那樣了,還不是男朋友?」

  夏桑固執地解釋道:「哪樣啊。」

  「你不知道他在追你嗎?」

  「知道啊。」夏桑有些置氣地說:「我好好一女孩,不能被人追嗎!誰規定長得漂亮才可以綠茶,我不可以嗎!」

  周擒聽著她坦率的自白,忽然覺得有點意思。

  「你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夏桑不解地望著他:「什麼?」

  周擒伸手,很不客氣地挑起了她的下頜,打量著她明艷的臉龐:「你如果真要當綠茶,天底下,只怕沒幾個男人逃得出你的手掌心。」

  他也一樣。

  「……」

  夏桑知道這是恭維的話,但他的動作卻很冒犯。

  她退後了兩步,避開了他。

  心臟宛若風箱,鼓譟著…呼呼作響。

  周擒眼角噙了笑,說道:「把手伸出來。」

  「幹嘛?」

  「讓你伸出來就伸出來,費什麼話。」

  夏桑撇撇嘴,伸出了左手。

  他不客氣地拍開她的左手:「另一隻。」

  她右手伸出來,便被周擒一把握住了。

  夏桑本能地想要縮回來,卻沒想到,他用力一翻,然後將剛剛撕開的創可貼,貼在了她右手腕破皮的傷口處。

  剛剛混亂中,夏桑阻攔十三中的男生,無意間,手腕也不知道被他們身上什麼鋒利的東西給硌著了。

  女孩皮膚白皙嬌嫩,輕擦而過便破了皮,混亂中沒什麼感覺,走出校門才覺得隱隱的刺疼。

  周擒給她的擦傷處貼了創可貼,還用手摁了一下,確保妥當。

  「走了。」

  他果真說到做到,買了創可貼,就不再跟著她,轉身離開,很快便消失在了霓虹閃爍的街盡頭。

  夏桑的手腕處,還殘留著他最後按壓那一下的觸感,像一道影子,印在了她的皮膚上。

  她手腕的傷,剛剛就連祁逍都沒注意到,她不知道周擒是怎樣看到的。

  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看到。

  *

  祁逍還是天真了,以為只要隊友不說,他們在十三中打籃球的事情就不會被老師知道。

  而事實上,老師們總有自己的渠道。

  教務處辦公室,覃女士拉開了厚重的鵝黃窗簾,讓陽光透過樹梢照射進來。

  回身倚在桌邊,她拿出手機刷了起來,泡好了枸杞紅棗茶,只喝了一口,水杯便被她重重嗑在桌上。

  辦公室里另一個幫著整理資料的女同學頭皮一緊,不動聲色地挪著步子,準備離開。


  「你去幫我把夏桑叫過來。」覃女士的嗓音就像蒙了一層冰碴子。

  「好。」女生戰戰兢兢地出了門,禮貌地將門帶上。

  「等下。」覃女士又叫住了她,似乎平復了一下心緒,說道:「你幫我把1班的班主任何老師叫過來。」

  ……

  下課後,作為學習委員的夏桑挨桌收取了隨堂考試卷,收到祁逍桌邊的時候,祁逍揚了揚卷子,笑著說:「把你的卷子給我。」

  「不能抄。」夏桑義正嚴詞道:「不會做的,我可以給你講。」

  「不抄。」祁逍對她張開腿,大咧咧地坐著:「把你的卷子給我吧。」

  夏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於是將自己的試卷遞給了他。

  祁逍將她的試卷展開,然後將自己的試卷和她的放在了一起,摺疊好之後交給她。

  「……」

  夏桑說道:「你是小朋友嗎?」

  「我倒希望快點長大……」

  話音未落,有男生將半個腦袋伸進窗戶,沖祁逍喊了句:「逍哥,老何讓你去辦公室!」

  「快上課了,課間我再去。」

  「老何說,立刻!馬上,now!」男生露出恬不知恥的壞笑:「這一波至少八級憤怒,你要有心理準備。」

  祁逍懶洋洋地走出了教室,下節課是英語,整整一節課,他都沒有回來。

  夏桑不禁有些忐忑。

  終於,在課間時分,祁逍沉著臉走進了教室,看著臉色非常鬱悶。

  都不用夏桑去問他,身邊就有一幫籃球隊的哥們擁了上來,追問道——

  「逍哥,怎麼了?」

  「老何找你說了這麼久,什麼事啊?」

  「不嚴重吧。」

  祁逍沉聲道:「籃球隊禁了,接下來大半年,別想打球了。」

  「草!怎麼會這樣!」

  「他怎麼說禁就禁啊!」

  「總得有個理由吧!」

  便在這時,許茜她們拉拉隊也是聞風來到了一班教室門口:「怎麼回事兒啊?聽說逍哥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訓了一節課。」

  祁逍出門接水,回來之後倚在走廊邊,冷聲道:「十三中打球的事被知道了。」

  「難怪呢。」許茜高聲道:「我聽說,今天女魔頭在辦公室大發雷霆,把老何叫去訓了好一頓,多半就是為這事兒。」

  說著,她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了眼坐在窗邊的夏桑——

  「女魔頭這消息…未免太靈通了吧,這肯定是有人通風報信啊。」

  胖子徐銘摸摸後腦勺:「這次比賽瞞得很緊啊!除了隊裡的幾個人,就只有…」

  說著,他也看了夏桑一眼,不過馬上就移開了,對祁逍說:「逍哥,何老師有沒有說他是怎麼知道的?」

  「鬼曉得。」祁逍翻了個白眼,顯然是動了肝火。

  許茜趁此機會,索性徑直走到窗邊,很不客氣地敲了敲。

  夏桑打開了教室窗戶,隔著防盜欄,坦坦蕩蕩與她對視。


  「夏桑,我們和十三中籃球賽的事,除了隊裡的人,現場就只有你去了,這才過一兩天呢,老師就知道了,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夏桑眸光清澈:「我不清楚何老師為什麼會知道。」

  「這很難讓人信服啊。」許茜抱著手臂,陰陽怪氣地說道:「自從你和籃球隊走近之後,隊裡什麼事兒,你媽媽都了如指掌。」

  「夠了!」

  祁逍走過來,很不客氣拉開了許茜:「你亂猜什麼,這件事跟夏桑沒關係。」

  「你怎麼知道就沒關係!她媽媽就是教務主任,肯定是她告的密!像她這種人畜無害的小綿羊,是最有可能反咬一口的!」

  許茜話音未落,祁逍手裡的保溫杯已經砸在了她腳邊,濺出來的沸水,讓許茜踉蹌著後退,險些摔跤。

  她難以置信地望向祁逍。

  祁逍從來雲淡風輕,對什麼都不放在心上,這讓周圍的朋友差點忘記了,祁逍的脾氣…其實並不好。

  「我最後說一句,這事跟夏桑沒關係。」祁逍冷著臉,每一個字都像是被利斧鑿出來的:「你再敢這樣對她這樣不客氣,我讓你滾出南溪一中。」

  這句話說出來,周圍人都被震悚到了,包括夏桑。

  她看到祁逍的表情,眼神里是非常篤定的威懾,沒有絕對的自信是說不出這句話的。

  他讓許茜滾出南溪一中,他有這麼大的能量嗎?

  夏桑不知道。

  但許茜顯然是被他的表情嚇到了,從來沒有被男生凶過,更沒在同學面前這般丟過人,她眼睛紅了一圈,轉身跑下了樓梯。

  夏桑看著祁逍冷戾的眼神,只覺得陌生,像太陽收斂了照在他身上的光,漸漸露出了晦暗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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