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老媽哄了好久。
在懷裡哭得不停，胸口浸濕一大片。
「沒事的，媽媽，媽媽是在高興哦…」
「那就高高興興地把飯做完啊。」
她好像想到什麼，突然跳出來，跑到桌前拿起手機。
「直樹，直樹你等一下，我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嗯？」
「也要…哼（吸鼻子）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老媽這個樣子打電話，他也只會覺得我在學校受欺負吧。」
完全沒聽進去，還在撥號碼。
然後放在耳邊，抹抹鼻子抹抹眼調整狀態。
「叮」
「餵…老公啊…我跟你說，直樹他，他，嗚！」
喂喂喂，怎麼又哭起來了？！都說過調整好情緒再打啊！
「啊？綾香，發生什麼了綾香？！你，你別著急，慢慢說，直樹他怎麼了？！」
「他，他…」
「跟你鬧脾氣了？在學校被欺負了？失蹤了？」
「嗯——不是！」
「那你快說啊！」
「壞蛋！明明剛才還叫人家慢點說！」
現在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吧！
「…綾香，你冷靜一點，如果直樹已經出事，我就更不能……」
不行，必須做點什麼了……
……
「嗯對，就是這樣。所以老爹你別擔心了。」
「哎呀，直樹，爸爸也很開心呢。可惜單位沒有啤酒，不然…唉算了不教你這些為好。總之一定要跟人家好好相處啊。」
「會的會的，你先忙吧。」
「唉，知道了。你媽媽也是，這點小事就激動得不行。你老爹我當初，不論男生還是女…」
老爹，老爹！我可沒關免提啊！
糟了，她扭頭看過來了！
連淚水都凝聚著殺氣啊！
「誒，老公？你剛剛…」
「啊老爹，我們這邊都挺好，我還有事就先掛了哈！」
「先別掛，我再跟你媽媽…」
「好直樹～來，把電話給媽媽～」
緩緩靠近了！
別把眼睛眯起來笑啊，好恐怖啊！
「總而言之注意身體別老應酬記得準時上班早點睡覺然後我先掛了！」
「嘟！」
呼——
剛剛還在抹眼淚，下一秒就暴走。
果然，女人都……
「直樹，把手機給媽媽～」
「不給，除非你答應不給老爹…」
「不行～」
「那就不給。」
「誒～兩個大男人一起欺負媽媽嗎～媽媽好傷心哦～」
我輕嘆口氣。
「少說兩句，我先去淘米。」
「放心，很快就結束～」
……
「老公？」
「綾香，你聽我解釋…這個，社團裡面是會……綾香？」
「說啊我在聽。」
「呃…哦哦對了，今天晚上我還要加班來著，我先忙了不然要被老闆罵了！」
「嘟！」
唉，老爹啊，這下我也救不了你啦。
自求多福吧。
…………
「所以…直樹你是因為調解家庭矛盾才晚睡的？」
我揉揉眼。
好睏，昨天真是，身心俱疲。
而且本來秋刀魚是我和撫子一人一條，結果裝盒時把我那份裝撫子便當里了。
記仇的女人…
「嗯…算是吧。其實…是，是因為這個。」
我俯身從書箱裡拿出包，鼓鼓囊囊，背到學校花了我不少力氣。
……
「直樹，這是？」
「嗯，宮本同學說，想看後面幾冊，我就，就都帶過來了……」
他的眼睛剎那放出光來。
「唔哦！真的嗎直樹，這些，這些我都可以看嗎？」
「嗯。」
「太好啦！」邊說邊一本本放進書包，「我今天晚上就看完，明天一定還你！」
「沒，沒事的，後面幾本…很精彩，我也，也想讓宮本同學一起看看。」
宮本笑著拍拍我肩膀：
「真是麻煩你了直樹，我會…」
「呦，兩位！」
誰？
我抬頭，宮本也轉頭看去。
望月勝良，正笑眯眯地朝我們打招呼。
「你是宮本昴吧，昨天的自我介紹真有意思呢，讓我一下子就記住你了。」
雖然話比較微妙，但察覺不出一點惡意，語氣什麼的都很自然。
「哼！那當然！吾輩的解說自是比爾等高上無數層啦！」
宮本同學，套話罷了…
「哈哈，不出所料呢宮本同學。那……這位同學，你是…哎呀實在抱歉，你昨天有做過自我介紹嗎，所有做過自我介紹的同學我都記得差不多了。」
現充入門技能其一：能輕鬆記住圈子內所有人的名字，性格，愛好等等。
後面是進階技能，不過看望月勝良的現充水平，應該不算難事。
「平井…直樹。」
「平井智樹嗎？好的，那…」
「不，是，是平井直樹。」
「啊抱歉抱歉，平井同學是吧，那以後也請多關照啦。」
向我伸出手。
我也伸手，輕輕握一下。但我能感到手在顫抖。
嘖，這種事情還是太困難了嗎？
和現充握手什麼的。
「你們平常都自己吃飯嗎？要不要加入我們，人多一些還熱鬧點。」
邊說邊向後指指，教室前面三五男生在擺桌子。每人都有說有笑。
嘖，已經拉攏那麼多人了嗎…執行力真可怕。
我平井直樹最大的愛好之一，就是對那些自以為是的現充說——NO！
所以我擺擺手。
「啊，那還真是可惜，宮本君你呢？」
出現了，這種場景！
就像是老媽問老爹晚上在不在家吃飯但老爹還有酒局甚至還有好多女同事或其他女陪酒時候的場景！
不可分割的親密關係還是心嚮往之的快樂？
啊不對，說不可分割還早了點，畢竟剛認識一天。
但本能快樂是肯定的。
在不甚了解情況下，加入更有氛圍的圈子是必然選擇，這也是羊群效應一部分。
突然有點理解老媽昨晚的表現了。
其實是不甘心…
唉，沒關係的宮本同學，我已經知足了，沒必要為我這種人……
「呃，抱歉，我在這裡就好。」
誒？
「是嘛，那…祝你們好胃口，我就先過去了。」
回個善意微笑，然後轉身過去。
一幫人招呼著簇擁上前。
依次坐下，打開飯盒，拿出餐具。
「說起來，我其實能去外地更好的學校呢，但家裡人還是覺著這裡離家近，我才過來的。」
「喂喂，別說得自己很委屈啊，那像我我這種拼命才考進來的算什麼嘛。」
「嘛嘛，我倒是聽說，這所學校的社團最多最好玩才過來的哦。」
「什麼嘛望月，你這傢伙也有那麼貪玩的時候啊？」
「誒，說起來……」
到最後，火藥味也好，糾葛也罷。總會被三言兩語化解。
話題變來變去，沒人會記得上個人說了什麼。吃完飯，桌子歸位，談話的人對彼此也沒有任何進展。
但每天樂此不疲。
「直樹，直樹？」
唔！
我說有什麼東西在閃，宮本同學正在我跟前擺著手。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盯著望月那邊入神…怎麼，還是想跟過去嗎？」
「啊…沒有沒有！」我急忙搖頭。
「那就快吃飯吧！今天也讓你嘗嘗我弟弟的手藝！」
「嗯。」
……
「宮本同學，為什麼…不，不跟過去呢？」
「嗯——我跟那群人也不熟吧，更何況，我更想和直樹你吃午餐不是嗎？」
擺出一副「這是自然的吧」的神情。
「謝，謝謝…」
「啊？為什麼要謝我啊？」
……
「宮本同學，平常都是弟弟做便當嗎？」
「哈哈…我弟弟小的時候我也試過做飯啦，但實在不可恭維。不過他實在是美食天才，所以家裡如果他有時間就是他做飯，沒時間我都是便利店解決的。」
「那弟弟多大了？」
「今年剛上國中。」
「好…好厲害，國中生就做一家人的飯…」
宮本臉上突然閃出一絲苦澀：
「我們很小時，父母就去世了，車禍。」
什麼？
怎麼會？
從來，從來沒有在他身上注意到…
該死，愧疚感湧上來了……
「抱歉…我不知道…」
「沒事，都過去了。」
宮本將頭微微抬起，不知是在回憶還是提防落淚。
「他們走後，遠方一家親戚會定期給我們送生活費，解決溫飽是沒什麼問題。
「弟弟也很懂事，明明小時候不知道怎麼照顧他，捅了不少簍子。但現在總歸是安定下來，甚至還知道照顧我了。」
「所以，當直樹說這是你媽媽做的便當時，我真的很羨慕…能吃到媽媽親手做的…」
一瞬間無言以對。
突然覺著，能被分享秘密，會生成莫名的責任感。
「哎呀不說了，再說飯都要涼了，來看看他給我準備了什麼！」
他打開飯盒，是蛋包飯。鮮紅金黃，像一輪太陽。上面還用番茄醬寫著字。
「切，傻孩子…」
宮本盯著字入神，我沒有打斷他。只是仔細辨認字跡。
上面寫的是：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