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聞言,摸了摸鼻子,心中再次感慨,歷史真的不一樣了。
女真人雖然也入關稱帝了,可還沒來得及繼續南下,也還沒發生揚州十日和嘉定三屠等血案,就被贏志打回了老窩,最終「國」滅族亡。
就算有倖存的,也是世世代代為奴為婢。
這再一次讓賈環堅定了,贏志同學是他的穿越學長。
否則的話,不會有這麼具有針對性的報復行為。
在沒有贏志的世界,女真人殺了無數的漢兒,又奴役漢族兩百多年。
如今這個世界,卻剛好相反,大秦屠盡清虜,並讓女真後裔世代為奴。
不錯,很好!
「三爺……三爺……」
趙國基輕輕的喚醒了沉入思緒中的賈環。
賈環回過神後,對眾人歉意的笑了笑。
不過大家似乎都能理解,畢竟昨夜關於賈環腦子壞掉的傳聞已經傳遍了賈府上下……
賈環看著付鼐道:「你對於女真之事,心裡就沒有什麼想法?」
付鼐有些好笑的看著眼前一丁點兒高的小人,用這般嚴肅的語氣跟他說話。
不過賈環畢竟是主子,而且問的話可以說是誅心之言。所以他不得不嚴肅回答:「三爺,當時那是國戰。先祖們在戰爭初期,也殺了大量的漢人,只在關外就殺了幾百萬的漢人。所以,戰敗後被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我們這些後人對他們只有怨恨,卻沒有敬意。若非他們,我們又怎麼會……
三爺可能不知,像小人還好,府上的主子都仁慈,從不苛虐下人,還能娶妻生子。可別的府上……就小人所知,國朝之初,那些被賣進勛貴府上的女真奴僕,女的尚還能有條活路,至於男的,哪怕是高不過車輪的男丁,最終大都沒活下來。這都是拜他們所賜!
所以,在奴才和奴才全家的心裡,對賈府的主子只有感激和忠心,絕不會有半點怨言。小人願用全族的名義發誓,若小人所說有半點虛的,必然……」
「好了好了,我不過隨口一說,你別說的那麼嚇人。付鼐,咱們府上統共有多少馬匹?」
賈環岔開話題道。
女真基本上已經滅族了,其他的事就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付鼐聞言,臉色也不再那麼嚴肅,賠笑道:「統共有三十六匹馬,十二匹母馬,三匹公馬……」
賈環聞言一怔,道:「不對啊,這加起來才十五匹,你這……」
眾人聞言一陣大笑,付鼐也笑的很歡,道:「三爺,公馬不能太多,留下幾匹最壯的兒馬子作種.馬就行,其餘的公馬必須要煽掉。不然性子太烈,不容易控制,駕車的時候也容易驚馬。不僅府上的馬要閹割,就連戰場上的戰馬,也是煽了後才能送上戰場的。」
賈環奇道:「這是為什麼?戰場上不就是要烈一點的才夠厲害嗎?」
付鼐搖頭道:「一來閹割後的戰馬容易馴服,二來,要保證戰馬的精力,不能讓它們把精力浪費在母馬身上,三嘛,就是預防敵人使用美馬計!」
賈環目瞪口呆的看著馬場中的馬,不可思議道:「還有美馬計?」
付鼐哈哈大笑道:「馬可沒有人那麼有毅力,如果不煽掉那玩意兒,戰場上敵人放出一群騷氣的母馬,公馬保管要作亂。」
賈環聞言,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道:「長知識了,長知識了。」
這話,卻說的付鼐等人眼睛一亮。
這種事,可是賤役所為……
「付鼐,你可會騎馬?」
笑罷之後,賈環看著付鼐問道。
對於這個昂揚大漢,賈環看著比較順眼。
夠大氣,雖然是奴籍,但身上沒有太多唯唯諾諾的窩囊氣。
付鼐聞言笑道:「我雖然不比帖木兒更擅長,但騎的也不賴。」
「帖木兒是誰?」
賈環好奇道。
付鼐指了指身後那個典型蒙古面貌,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大漢道:「他就是帖木兒,他的祖先當年是蒙八旗的,後來也是因為老榮國公善待,家族才傳承到今天,我們都是賈府最忠誠的僕人。他的騎術是我們中間最好的,不過我們也不賴。」
賈環聽到「最忠誠」三個字時,眼睛微微眯了眯。前世讀紅樓時,可沒讀到這些人的存在。
是因為他們入不了賈寶玉的眼?
還是他們並不像付鼐口中所言,是所謂的最忠誠的人,而是選擇了大難臨頭各自飛……
賈環無法確定,但他知道,這世上絕對沒有憑白的忠誠。
他不敢百分百的相信,單憑老榮國公當年的恩情,就會讓他們全力效忠賈家。
而且,真到了大變不忍言之日,就算他們還效忠賈家,又能如何?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們真的效忠於賈家,那也不代表他們效忠於他賈環。
看著一直都笑眯眯注視著他的眾人,賈環腦中忽然一亮。
他道:「付鼐,你們這群人特意一起趕來,應該不是來幫我選馬的吧?」
付鼐和帖木兒等人對視了一眼後,笑道:「沒錯,幫三爺選馬,我們隨便來一個人就好了。」
賈環心中有些激動了,不過面色卻不顯,似乎有些不解道:「那你們這是……」
付鼐沉聲道:「我們是來看看,讓榮國公出手庇佑的榮國子孫,有什麼變化沒有。」
賈環嘴角彎起,道:「那就你們來看,我是有變化,還是沒變化?」
付鼐和帖木兒等人聞言大笑,齊聲道:「有大變化!」
一旁的趙國基愣愣的看著眾人,一會兒看看付鼐,一會兒看看侃侃而談的賈環,一會兒再看看付鼐……
他是老實人,聽不懂賈環和付鼐等人再說什麼啞語。
其實賈環也不懂這群養馬的想要幹什麼,但他總覺得有什麼值得激動的事……
他笑眯眯道:「付鼐,你說說看,我有什麼變化?」
付鼐道:「三爺比以前的三爺變了很多,是變好了。我們沒有見過老國公,但聽父祖輩們說,老國公是真正神仙一般的高人。老國公在時,馬圈裡的馬要比現在多的多,這裡養不下的,就養在城外莊子裡。而且那個時候,我們這些人也不是府里最卑賤的……」
賈環聞言,若有所悟的看著付鼐,道:「你剛才不是說我們賈府里的主子都很仁慈嗎?」
付鼐苦笑道:「是仁慈,可也不重視。老國公在時,府上最多時有戰馬三百匹,駑馬八十匹。那個時候,我們全族青壯老幼都有活干,或在府里養馬,或在莊子上牧馬。老國公也時常來看我們先祖,和我們先祖一起給馬擦毛、扣蹄,還和他們一起喝酒高歌。可現在……我們家人已經沒有馬可放了,只能去種地。三爺,我們女真人和蒙古人要是會種地,當年也不至於……」
賈環聞言撓了撓頭,道:「這些你和我說沒用啊,你應該講給大老爺聽。」
付鼐和帖木兒等人再對視了眼,搖頭苦笑不語。
賈環也自嘲的笑了笑,他那位大爺,想來更樂意抱著小老婆喝花酒,他連官都不大願意做,還指望他養馬?
賈環忽然明白了,他估摸著付鼐等人是不是想看看他是否被榮國公附身……
賈環徹底無語了,這些人太迷信了吧?
別說他不是榮國公附身,就算他說是,也要別人認可才行。
賈環估計他昨天要是敢說他變成了榮國公,現在他應該已經被架到火堆上燒成灰灰了。
這群人太過異想天開了。
賈環無奈道:「行了,看也看過了,散了吧。你們過的苦,有機會我幫你們跟大老爺提提,跟鏈二爺說說也成。至於我,你們還是別指望了,跟我說半點用都沒有。」
付鼐苦笑道:「要是說有用,哪裡還勞煩三爺您去說。早前我父親就央求過老爺去跟大老爺提過,可是……三爺,不怕你笑話,我們這些人在大老爺和老爺的眼裡,早就沒用處了,和廢物差不多。他們能念舊養著我們,已經是開恩了。」
「三爺,你怎麼看我們?是不是也覺得我們是廢物?」
一直沉默著的帖木兒忽然開口道,一雙細目死死的盯著賈環。
賈環無語的撫額道:「我當然不這麼看,可就算我認為你們個個都是好漢,那有什麼用?家裡的事我一點話都插不上啊。」
帖木兒道:「三爺,如果有朝一日你說話頂用了,你還願意用我們嗎?」
賈環愈發覺得荒謬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拜託你啊,我今年才七歲,難道你想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一個七歲的人身上?你對自己太不負責任了吧?」
帖木兒搖頭道:「帖木兒不是把命運寄托在你身上,帖木兒是把命運寄托在榮國公身上。榮國公是我們家世世代代最敬重的英雄,沒有他的話我們家早就滅絕了。既然他會庇佑你,那麼你就是他最信賴的子孫,也就是我們家族最信賴的人。」
賈環愣愣的看了看帖木兒,又看了看點頭贊同的付鼐,道:「要說離奇,我比不上我二哥寶玉吧?他銜玉而誕,比我這個還祥瑞。」
付鼐和帖木兒聞言,均搖頭,付鼐道:「以前我們也這樣想,可我們接觸過二爺後,發現他和大老爺、老爺一樣,根本沒有將我們放在眼裡。」
賈環想了想,估計賈赦賈政等人的確不會將這些牧馬人放在心上,更別提「清新不俗」的賈寶玉了。
看著眾人熱烈期盼的目光,知道他們在等著答案。
哪怕是明知他們這只是病急亂投醫,賈環還是很享受被人期待當帶頭大哥的感覺,他豪氣大發道:「沒問題,等哪天我說的算了,一定再重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