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始終無人作聲,葉檀兮嘗試著從床上起身。
她面色蒼白如紙,嘴唇乾澀不已,渾身乏力,虛弱得好似別人輕輕一碰就會倒下。
她卻仍然固執地起身,眸中浮現擔憂與凝重。
宋昭幾次想要扶她躺下,都被她躲開。
他怕她繼續折騰自己,她傷得太重了,傷口好不容易癒合,再開裂就一定會留疤。
女子最看重的便是那一身吹彈可破的肌膚。
宋昭妥協地長嘆一聲,一邊扶葉檀兮重新躺好,一邊看向宋璋,見其並不反對,才把事情的緣由娓娓道來。
「在西北的最後一戰確實勝了,匈奴人暫時從雙龍山脈外圍撤退,只不過……」
只不過代價確實慘重無比,險些全軍覆沒。
西北宋家軍距上次戰勝已有三個月,期間匈奴人沉寂許久,等天氣轉冷後,他們又重振雄風,為了攻城略地,在雙龍山脈外圍瘋狂滋擾,一步步挑釁宋璋的底線。
外圍百姓深受其害,宋璋召集軍中全部將領,徹夜商談後,打算秘密出軍,偷襲敵軍的薄弱之處,再派宋翊等人帶兵接應,將他們驅逐出雙龍山脈。
不料軍中 出了奸細,軍情走漏,宋璋和宋昭被敵軍圍困,糧草被斷。
他們的將領是個叫阿日斯蘭的大高個,初出茅廬,便帶兵打了不少勝仗,取了宋璋手底下好幾位將領的頭顱,屠了不少村落,帶兵手段及其陰險刁鑽。
他派人夜襲,綁了裴雲卿和剛滿五個月的宋璟,拿他們來要挾宋昭投降,取下首級來換人。
宋寧宋翊留在軍中,得知消息時已經晚了。
不僅如此,阿日斯蘭還讓人截斷了他們的糧草來源,封了後路,他們無需進攻,只需要靜靜等上半個月,耗也能把他們都給耗死。
整個軍中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帶頭企圖撤離雙龍山脈。
宋璋當年費盡心血拿下雙龍山脈,把匈奴人死死擋在外面,若山脈被侵占,整個皇朝將岌岌可危。
宋寧當晚就下令把那些人全給扣下了。
他和宋翊徹夜不眠地商議對策,第二日夜裡,便讓宋翊只帶五百精兵悄悄離了軍營。
宋翊首次單獨出擊,還是以少敵多,他不禁沒有半分怯意,反而雄心壯志,戰意大發,暗中劫了阿日斯蘭的糧車,偽裝成匈奴人,打入內部,與宋璋裡應外合衝出重圍,率領殘兵殺得他們措手不及。
裴雲卿被救回來,因此受了驚,著了風寒不說,宋璟還日夜啼哭不止,她的身體便徹底累垮了。
宋寧獨自留在軍中,為了鎮壓住那些暴亂的兵將,不慎重傷。
老爺子回來後,當即下令斬了不少人。
可此戰損失慘重,無數士兵喪命在阿日斯蘭的鐵蹄下,永遠留在了雙龍山脈守護皇朝。
他們回朝的事情實在不宜大肆宣揚,他們也沒臉面對那些死去士兵們的家人。
雙龍山脈的龍脊,是由無數死去戰士的屍骨堆造成的。
被他們守護著的人,卻偷偷走漏軍情給敵軍,害得西北險些成為人間煉獄。
此等醜事實在沒臉宣揚。
葉檀兮沉默不語,心中五味雜陳,慶幸、氣憤、心疼的情緒交織,最終化為一絲無奈。
自古戰場上最多的便是屍體,可也正是這些屍山屍海為皇朝鑄造成了最堅固的城牆。
她收斂起情緒,突然注意到宋寧不見了蹤影。
「二舅舅去哪了?」
從西北回來,他受了重傷,不知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葉檀兮憂心不已。
聽她提起,大家這也才注意到,宋寧不見了。
「二哥應該是回房了。」宋翊說。
宋昭搖頭。
他知道宋寧的性子,沒親眼看見檀兮醒來,他一定不捨得回去休息。
宋璋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他沉著臉豁然起身,剛打算出去找找,裴雲卿便從門外走了進來。
「阿寧這會兒還沒回來嗎?」
她眉心緊蹙:「剛才他急匆匆出去,說要給檀兮抓藥,這都多久了,怎的還不見回來。」
眾人皆面露擔憂與狐疑。
宋璋突然一拍大腿,暴喝出聲:「糟了!這個小崽子,老夫早就猜到他要搞事,千盯萬防,到底是叫他給溜出去了!」
大家頓時都反應了過來。
勇毅侯府那群人背著他們如此欺負葉檀兮,以宋寧的性子,他能忍?
他可是最護著葉檀兮的人。
葉檀兮下意識捏緊雙手:「二舅舅的傷還沒好,萬一……」
萬一葉江他們手段下作,趁機對二舅下手可怎麼辦!
裴雲卿滿眼自責,剛才她給急暈了,怎麼就沒想著攔住阿寧。
宋璋當即喊道:「快去找他,別讓他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事!」
宋昭和宋翊當即衝出了門去尋人。
葉檀兮放心不下,也掙扎著想要起身,小汐連忙走過來,伸手順著她的胸口,語氣急促。
「小姐不可,您的傷口剛敷藥,大夫說絕對不能再開裂了,否則以後再用什麼藥都於事無補了。」
裴雲卿反應過來,走到床前握住葉檀兮的手,看著她臉色煞白的虛弱樣子,心疼得眼眶紅了。
「那群天殺的畜生,怎麼可以這麼對你,他們不得好死!」
葉檀兮安撫般地回握住她的手:「舅母別哭,大哥看了心裡會難受的,已經過去了,現在有你們在,再也沒人敢欺負我。」
宋璋回頭看了眼她們,抬腳出了房間,讓兩人好好敘敘舊。
宋家派去尋找宋寧的人終歸是晚了一步。
勇毅侯府那邊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先是葉憶辰在宮中被接連踹了兩腳,重傷不愈。
緊接著葉江的馬車便在南街被突然出現的瘋馬撞翻,傷了腿被人抬回了家中。
雲楚月的眼睛都快哭瞎了,整個勇毅侯府仿佛像是被烏雲籠罩住,所有人被壓得氣都喘不出。
可謂是禍不單行。
這邊顧氏剛找大夫給葉江包紮好了腿,那邊管家便帶人抬著葉淞澤跑進了屋子。
他們滿面驚恐,大聲哭喊著道:「老爺、夫人!糟了,糟了,二公子怕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