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衡門之下> 27、第二十七章

27、第二十七章

2024-08-19 01:21:18 作者: 天如玉
  翌日一早,城外的一間鋪子裡。

  棲遲戴著帷帽,在屏風後面靜靜地坐著。

  屏風外,是穿著圓領袍的秋霜在與一干商人說著她新定下的安排。

  一通計劃剛剛說完,就聽外面漸漸喧鬧了起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秋霜剛剛說的要做境外買賣的事——

  有人嘆息著道:「要做境外的買賣談何容易。」

  秋霜問:「商隊、人手都已備足,有何不容易的?」

  那人面朝屏風道:「東家有所不知,在北地出境做買賣,是需要大都護府出具憑證的。」

  一時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正是如此。」

  棲遲一字一句全聽在了耳里。

  很快,秋霜進來了,低低道:「家主都聽見了?」

  她點頭,擺兩下手。

  秋霜出去,將人都遣散了。

  棲遲站起身來,走出屏風,將頭上帷帽戴好。

  秋霜返回到她跟前:「家主,聽說不僅要大都護府出具憑證,還是要大都護本人親自批的才行,這可如何是好?」

  棲遲想了想:「先回去再說。」

  出了門,登上馬車。

  秋霜跟上來時,正好見她摘下帷帽,看了看她臉色道:「家主似是睡得不好。」

  棲遲無奈嗯一聲。

  自然睡得不好,昨晚從書房離開後,回到房裡她被困擾了一宿,也沒有想通那男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甚至後來還數次站在門口朝書房看了過去,那裡一直未亮燈火,她不知道那男人是睡下了,還是在昏暗裡坐著,什麼動靜也沒有。

  看起來似是無事發生,可總覺得那並不是他該有的模樣。

  她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對勁。

  不想今日一早來了這鋪子裡商議買賣的事,竟然又說到要他本人親批的憑證。

  她不禁嘆出口氣來,忍不住又想:他到底是怎麼了。

  馬車駛出去,秋霜坐去了車外。

  沒多遠,她隔著門帘小聲說:「家主,前面似是遇上了大都護的人馬。」

  棲遲揭簾往外看,恰好快到城門口,沒看到伏廷,只看到幾個跨馬肅整的近衛在城下候著。

  就這片刻功夫,已然遇上了。

  一趟皋蘭州之行,伏廷的近衛早已識得夫人的車馬,當即有人打馬上前來問:「可是夫人在車中,是否要通知大都護?」

  棲遲想了想,通知了必然要問她是從何而來,還要遮掩,便小聲問秋霜:「這附近可有什麼去處?」

  秋霜揭簾,壓低聲回:「只有間佛寺,家主問這個做什麼?」

  棲遲說:「你就與他們說,我是要去佛寺,就讓他們如此去通知大都護。」

  秋霜放下帘子,如是在外回復了。

  近衛稱是回去了。

  秋霜在外叫車夫轉了方向,駛去附近的佛寺。

  那佛寺就在緊鄰城門一座峰勢平緩的小山上,並不遠,很快便到了。


  棲遲自車裡下來,踏著山門石階,入了寺院中。

  大雄寶殿裡寥寥幾個香客,皆在跪拜求著什麼。

  唯獨她一人,只在塑像前站著,最後覺得太過突兀了些,才在蒲團上跪了下來。

  跪下來時,心裡思忖,方才已叫近衛通知了伏廷,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

  不知多久,身旁有女香客在竊竊私語,不停地往殿門處望。

  身後有人自殿外進了門。

  棲遲沒動,直到身側出現熟悉的身影,才側頭看了一眼,看見了男人腿上那雙見慣了的黑色胡靴。

  她揭開帽紗,露出臉來看他:「你來了。」

  竟像是鬆了口氣,他終究還是來了。

  伏廷剛才自城外軍中而來,只在城門口停頓了一下,就聽近衛來報說遇到夫人去了佛寺。

  棲遲端端正正跪在蒲團上,臉衝著他。

  其他香客都看著他們。

  他在旁邊走動一步,掃一眼佛像,問:「為何來拜這個?」

  棲遲想了一下,答:「為北地祈福。」

  伏廷眼盯著她,手裡馬鞭在腿上輕輕一敲,不太信:「我記得你不信命。」

  棲遲竟被他說住了,她確實從不拜神求佛,她只信她自己。

  若真求佛就有用,她一定認認真真求老天開眼,好讓她知曉這男人此時正在想什麼。

  她轉過臉,正對著佛像,合起雙掌:「那我便求問佛祖,我夫君可是對我藏了什麼事。」

  說完轉頭,眼睛看著他。

  不是在問佛,是在問他。

  伏廷下巴繃緊,又放鬆,說:「無事。」

  棲遲站起來,避開左右香客的視線,細細地看著他的神情,柔柔問:「可是我做錯了什麼,惹你不快了?」

  他臉上卻什麼也看不出來,唯有一雙眼是沉的。

  「沒有。」聲亦是沉的。

  她千里迢迢來投奔他,是應該的,豈會有錯。

  是他一番下來,錯將她的取悅當成了真情罷了。

  想到此處,他臉上愈發沒了表情,心裡冷笑,是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所以不如不說,說了也不過是徒增不快,身為一個男人,只當無事發生就是了。

  棲遲看不出端倪,也問不出東西來,只在心裡思索著。

  她不信是真無事。

  寺院住持不知從何處聽得風聲,從殿後過來,拜見大都護和夫人。

  「大都護可要與夫人點上一盞佛燈?」見二人只是站著,住持便開口為兩位貴客推薦廟中可玩賞的東西,道:「夫婦同點,有祈願長生與姻緣和美之意。」

  棲遲看著伏廷:「你要為我點麼?」

  他頷首:「你若想要便點。」

  答得乾脆,毫不拖泥帶水。

  棲遲卻蹙了眉,他說話時雙眼根本沒有看她,這樣一味的包容也只是包容,反而叫人不安。

  「算了,不要了。」她改了主意,心說反正她也不信命。


  接著她故意的,又轉頭問了一句那住持:「佛燈便算了,請大師慧眼明辨,為我斷一斷婚姻如何?」

  住持呼一聲佛號,雙手合十說:「夫人婚姻必然美滿,他日子孫滿堂。」

  棲遲聞言不禁想笑,想不到佛家中人也如此畏懼權勢,面相手相一個未看,張口就來。

  她去看伏廷的神色。

  他抿著雙唇,一言不發。

  棲遲看了兩眼,又不知他在想什麼,將帽紗放下,嘆息一聲:「走吧。」

  走出殿門,羅小義正等在外面,見到她出來,笑著問:「嫂嫂今日怎麼有興致來佛寺了,求什麼了?」

  棲遲眼神往後一瞥,說:「什麼也沒求到,只聽了幾句不知是真是假的好話。」

  羅小義還以為她是來了一趟不盡興:「那何不多待片刻,求到了再走。」

  「不用了。」她問:「你們這是又要去軍中?」

  羅小義道:「不是,正要跟三哥去過問一下那些圈地墾荒的新戶呢。」

  棲遲看一眼伏廷,他自殿門裡長腿闊步地走了出來。

  她說:「我同你們一起去吧。」

  說完走向馬車。

  羅小義看著她上了車,轉頭看向伏廷:「三哥,那信還回嗎?」

  雖不想提,但畢竟是個親王的信,他不得不問一聲。

  結果剛說完就後悔了,因為已見他三哥臉沉了。

  伏廷寒著兩眼,冷冷說:「回什麼,我大都護府的夫人要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他邕王來指手畫腳。」

  說完大步下了山門石階。

  羅小義好一會兒才跟上去,他知道他三哥的脾氣,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他心想,早知他三哥如此維護嫂嫂,還不如爛在肚子裡不問了。

  所謂的新戶,便是那些先前安置下來的流民。

  一半年輕力壯、自願從軍的已然收編在軍中,剩餘的都落戶成了新戶。

  瀚海府廣袤,任由墾荒。

  開春在即,眼下已多處已被開墾,便到了將田畝錄入冊的時候,便於他日收成過後收繳賦稅。

  棲遲下了車,就見眼前一大片荒郊野嶺,四處都是被翻動的痕跡,地面是灰白的,翻過後露出黑色的鬆土。

  秋霜在旁和幾個墾荒的新戶竟說上話了。

  她一看過去,那幾個新戶就朝她作揖,嘴裡說著拜謝話。

  正奇怪是怎麼回事,秋霜過來說:「家主可還記得曾打發奴婢們去給這些流民散過碎錢?不想還有人認得我呢,我告訴他們是大都護夫人出的錢,他們可感激壞了。」

  都是剛來北地時候的事了,棲遲早已忘了,不曾想這點小恩小惠還被他們記著。

  她沖那些人點了點頭,朝前望出去,看見伏廷在遠處巡視著。

  高而挺拔的一道身影,面容冷肅。

  她看了片刻,見另一頭羅小義和幾個下官正在手忙腳亂地領著人在算田地,對秋霜說:「去幫幫他。」

  伏廷將四處都巡視過一遍,往回走時,眼睛已先一步看向那頭。


  棲遲穿著披風,戴著帷帽立在那裡,手裡拿著本冊子。

  他看著她模樣,心想看起來病應當是好了。

  羅小義走過來:「三哥,嫂嫂可真厲害,將那些田地都算出來了。」

  他這才知道她站在那裡拿著冊子是在幹什麼,掃他一眼:「你們幹什麼吃的?」

  羅小義乾笑:「誰知道嫂嫂算帳那麼厲害,她這也是為了幫你。」

  伏廷心說她已幫的夠多的了,這裡的人有一半都是靠她安置的。

  他看著那裡的女人,說:「送她回府。」

  羅小義怔一下,只好回去請棲遲登車。

  棲遲眼睛從冊子上抬起來,望出去,就見伏廷又往遠處去了。

  她跟來這一趟,還是沒弄明白他是怎麼了。

  總覺得他似是離自己遠了。

  ……

  乘車回到府里,一日已過去了大半。

  棲遲走回房裡,就看見坐在那裡的李硯。

  他似乎等了許久了,一見到她就站起身說:「姑姑,我有件事,思來想去還是要告訴你。」

  棲遲解下披風,問:「何事?」

  李硯走到她跟前,小聲說:「姑父來找過我。」

  說完一五一十將經過都說了。

  伏廷交代過,問過就算了,只當他沒去過那趟。

  只要他們還在北地一日,以後就絕無人敢欺壓一分。

  但李硯自小對姑姑是沒有半分秘密的,還是沒忍住如實相告了。

  棲遲聽完良久未言,手指捏住衣擺,想著那男人昨晚突兀的一句「取悅我」。

  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李硯見姑姑想著事情似入了神,愈發自責,忍不住道:「一定是因我的事拖累了姑姑。」

  棲遲搖頭,緩緩坐下:「終究會有這一日的。」

  又不能瞞他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為能早點更的,沒想到還是晚了,但多少還是早了點的~

  沒想到還真的有人想看我的小劇場,我驚了!0

  隨機掉落一波紅包~


關閉
Δ